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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应别图买邻 - "栗色的条纹皮袄" 

23.11.2013 1906

别应别图买邻 - "栗色的条纹皮袄" 

Негізгі тіл: "Рыжая полосатая шуба"

Бастапқы авторы: Майлин Б.

Аударма авторы: not specified

Дата: 23.11.2013

栗色的条纹皮袄

 

 天阴沉沉的,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直愣愣的。草都干枯了,整个草原也都褪了色。大雾或者是乌云低低地垂到地上,在这一片昏暗里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摇摆不定。或者是好像数不清的马匹,或者本来就是无边的空旷。这是什么呢?马群?散乱的马群在缓缓移动。不老实的马匹从马群中脱离出来是很常见的。这会是什么呢?舍尔梅克一边想着,一边抽打着马向肯热巴依布格尔方向疾驰而去。

雷声响起,大地都在颤抖,闪电闪着强烈的光。马群之中发出一阵骚动。声音越来越大,像要冲上云霄似的。难以忍受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几乎就要把耳膜震破了一样。舍尔梅克拽了拽缰绳把马按住。他的心脏跳得更加快了,他被惊惶不安紧紧地包围住。他感觉好像是天塌下来压住了他一样。他想喊叫,但是却发不出声音。马儿警觉起来,接着吓得窜向别的方向,骑手松了松胯后笨拙地手也一松,连着马鞍和垫子一起掉在了地上。

抓住他!抓住!

听到对面的喊叫后他哆嗦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黑暗已经笼罩了整个世界。舍尔梅克喘了口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也发着抖。也不知是谁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摆脱不开。突然他的愤怒,怨恨和恶毒都翻腾起来。

哦,老天啊!你们……可怜可怜我,放过我吧!

别指望了!我们要报复!报复!一些凶恶的声音喊道。

或许是从远处,或许是在近处人群聚集的地方,传来一声轻声的呻吟。这声音穿过他的胸膛,使他心如刀割。他听出了这是父亲的声音,也真实的看到了他。在地上,人们的脚边躺着谢宾,那凸起不平的小山岗就是他的新坟。

舍尔梅克,我活不了了!你看,他们把我的肚子都剖开了……”

鼓起全部的力气,舍尔梅克冲到父亲旁边,但就在那一瞬间在他眼前闪过一把凶恶的马刀,舍尔梅克惊恐地闪向一旁,他的后脑勺碰到什么硬的东西,疼得叫起来:

哦哦哦……

 

 

由于身体疼痛的刺激,他清醒了过来。枕头被压皱了,他的头碰到床的铁沿儿上。现在他的头还嗡嗡作响,太阳穴很疼。他浑身是汗,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劈开了一样。他想翻个身,但是身下的床摇晃起来,发出吱吱声,本来安静下来的心又被这不停的颤动打乱。

他又躺着昏睡了一会儿,什么都不想,甚至都没有了知觉。然后最终睡醒之后开始回想自己的梦境。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他的面前,他反反复复地想,想的越多就越感觉到自己正被一点一点地压迫,乌云向他的头顶越来越低的压下来。舍尔梅克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好像是到了一个交叉路口,只能用头来撞墙了。他曾经总是很幸运,他毫无根据地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就在几天前这个带着两扇窗户和床的舒适房间对舍尔梅克来说还是人间天堂。他疲惫地躺在床上,一边在脑海里想着事情,总结他自己过去的生活。他最终得出了结论,在过去的这些年,其实也没有多少年,这些年以来没有一天不是充满懊恼和遗憾。他刚从妈妈身体里生出来降临到这个无忧无虑的世界,大家都说那时候确实是个美好的世界。那时候一切的一切都支撑着他。他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后代,是一个知名养马场场主的孩子。他在俄语学校学习,身上穿着那种带着闪亮的纽扣的紧身又优雅的衣服。但是后来一切都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那个时候幸运并没有离弃他,相反的他还挺幸运:他变成了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能受到殷勤的招待,没有人敢反驳他……再后来,苏维埃政权巩固了之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说舍尔梅克完蛋了,再也没有露过面儿。但是这些所谓的预言者都打错了算盘。谣言沉寂下来,他转去了苏维埃去工作,他还认识了一些朋友,并在他们的帮助下入了党……而在此之前所有有关他的一切都是沉寂的。他像风一样灵活多变,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他的一些朋友甚至都很羡慕他,他们说:好一个舍尔梅克啊!什么恶魔都不能把他带走!

但是今天他像萨满巫师一样祛除了自己心中的信仰。好像是什么人把他打倒了一样,夺走了他所有坚定的信念,使他的幸运成了浮云。就在昨天他的房间看上去还那么舒服,那么五彩缤纷,好像天堂里僻静的一角。但是今天这个房间却像恶龙的大口一样把他当成一个小动物一样吞下去。甚至是黑眼睛的温柔美女,他的欢乐,宝物和夜晚愉快的霞光逐渐变得暗淡,像个洋娃娃一样没有生命和光彩。就连这颗平时安静沉稳的心也变得抽搐和病态。心头一团东西正冲向嗓子眼儿。

这可怎么办呢?怎样才能救得了父亲呢?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他就这么躺着,不时地咬一咬嘴唇,没法集中精力整合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是需要想出一些什么来。时间在急速地流逝着,他不再注意什么准则,荣誉和良心。他想要把亲人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否则的话他会死的……

现在,他做了这个决定之后,脑袋里稍微地清醒了一些。他从床上跃下来,打开了桌案上的灯。这个很迫切的救人的想法催促着他把它尽快变成现实。他的眼睛愤怒地眯着,颧骨消瘦嘴角神经性地微微抖动。然后愤怒被屈辱代替,他生着闷气。言语和想法像汛期的潮水一样在他心里翻涌。他坐在书桌前拿起了笔,父亲!”——他在纸页的最顶端写着,好引起注意,然后沙沙地写起来,笔尖都没有离开纸张……

正午的时候从小山岗上来了三个人。在河流岸边的低地上坐落着村庄,帐篷一排排地搭建着,在帐篷上方飘起蓝灰色的烟。这个村庄曾经殷实富足:许多的人口和牲畜使得人都眼花缭乱。

是的,在肥沃的牧场里牲畜多得不得了。从山坡到饮牲口的地方是一排排的牛群;或这或那地成群的绵羊走来走去;在奔跑的马群上方卷起一阵阵烟尘。小马驹像淘气的孩子一样尥着蹶子玩耍着。两个牧羊人拿着套马杆,并排地跳跃着移动,时不时地冲着这群桀骜的马喊叫好不让他们走散。

不用说,这就是草原的美景——牲畜群!当年这个村子还很好的时候这种景象非常的常见。但是现在呢?再也看不到什么牲畜群了,一切都变的荒凉贫瘠了。

其中一个从小山岗上下来的人,他的脸是黑色的,带着修剪过的胡子,悲伤地摇着头叹息着。

大家都叫他果让,他是一个特别狡猾,爱投机钻营又喜欢夸夸其谈的人。从年轻的时候就跟在地主的周围形影不离。在中间的叫做谢宾的地主骑着黑褐色的蹓蹄马来了,这个谢宾脸上有麻子,有点儿红褐色的老头。这些是他的帐篷在太阳底下发光发亮。这是他的不可计数的牲畜群在牧地上吃着草。

谢宾沉默着,习惯性地用鞭子赶着马群。从前的时候他仿佛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些巨大的财富,只是对他没有多大的注意。现在谁也不能忽略这些地主的财富。他看的越多,这些留在他的心里就越难。或许是一种莫名的惊慌控制着他,侵蚀噬咬着他的心灵,他沉重地叹息。

唉,果让啊果让……惶恐不安的时刻来了……”

他在马鞍上晃了一下,他座下的马因为这巨大身躯的沉重而晃悠了一下,在路上跑偏了。谢宾不满意地拉着缰绳,用鞭子抽打着马。

说得对,恶劣的时代来了。人们都养成了坏习气,每个人都想去做坏事。没有对老人的尊敬,也没有对谦卑的谦恭。还能期望什么好事呢,如果达乌卡拉的儿子,你们不久前的雇工,现在已经自己当了领导,管理着人们?!只是这个坏蛋的嘴大张着。就像现在舍尔梅克也成为了党员。当他来到村子的时候,谁也不欺负,也不责难谁,他就像从前那样和大家说笑着。

他说着话,闷闷不乐,回想往事,比如村子里如何变得不平静,乞丐们如何开玩笑说的那样,如何肆无忌惮地把他叫做地主的走卒,寄生虫。尤其是达乌卡拉的儿子苏尔丹简直是恨死他了。但是到目前为止,果让还是那样。这个老头把他当做希望和支撑。他以后不会让自己的朋友受苦的。去年苏尔丹和他的一伙儿无赖试着以受贿将他弄进监狱。但是这个老头去了城里一次,这个事情就这么沉寂下来了。果让带着谢意看着自己的恩人谢宾,想着老头还要活很多年呢。谢宾把帽子压得低低的沉默着。只剩硬硬的颧骨突出地露着。

他们沿着山岗的斜坡行进着。在他们旁边奔跑过马群,整个草原上长长的一队。谢宾把牧人叫到跟前说:

朋友,注意一些,据说有狼和小偷出没。晚上的时候看着点,白天的时候再好好睡一觉。

晚上怎么能不睡觉呢?这个年轻的牧人带着严厉的口吻激愤的说,这样离死就不远了。

他用脚后跟踢了马的肋骨一下,飞快地从旁边过去了。

你惹着这个长癣的疯狗了。果让从后面看着他说。

还能怎么办呢?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思……”谢宾不以为然地指出,骑着马向村子的方向行进。

当地主走进自己家帐篷的时候,年老的妻子在把晚上挤出来的马奶馋到进硕大光亮的皮酒囊里面去。而他们的工人杜特肯什正在准备着用搅拌棒把带着新鲜酵母的马奶酒搅匀。

有一封来自舍尔梅克的信。她说着从口袋里把信掏了出来。这个好闲扯的人从城里回来了,吩咐把这封信转交给你,给你读一下吧……”

刚读完第一行谢宾就双眉紧锁,脸色发白。读到中间的时候,信从手里掉了下来,脸颊开始抽搐,然后他哭了起来。

这个硕大的帐篷内很昏暗。在铺在房屋中间起毛的羊毛毡地毯上,他伸直了腿坐着,难以置信的,内心惶恐不安地听到了儿子的消息。他的头垂到了胸前,泪水淌到了胡子上。在这一瞬间他什么也不明白,他在哪,他怎么了。他只是感觉到这突如其来迸发的大火把他吞噬了……

哦天啊,你这是怎么了?地主妻子扎马尔惊恐地喊道。

你别问了,媳妇!最终我们……”谢宾嚎啕大哭着挤出这几个字。

 

 

午饭前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人们口口相传,互相说着这件事,这个消息被描绘的越来越稀奇古怪。

听说,现在有好多军队突然出现的各个村子里……”

据说,所有的牲畜都要被夺走了……”

还有据说要交税……”

图尔孙说:这是冲着地主来的,而地主的媳妇坐着哭号。还听说很多马奶现在都被敌人夺走了。

让马尔要搂着她的皮酒囊一起完蛋了。

类似的风声在每家每户陆续传开,越来越盛。在井边打水的村妇们,在灶台做饭的老头老太太们都以不同的方式解释着这个消息。但是所有的阐释都是表面上的,没有人能摸清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的内在的本质问题,而另外一些评论则完全是偏离了这件事情的方向。

在整个村子里只有一个人对这些风闻漠不关心,他就是游手好闲的古安德克。通常他在门口旁快要腐烂的毡鞍垫上盘着腿坐着,从早到晚,拿着斧子砍啊砍,制造着些什么东西,或者是从木头里凿出什么东西来。粗糙的短皮袄就在木头上支楞着。今天他很明显地被打扰了,他把斧头挂在鬓毛制的环绕着帐篷套马索上,他用一小段绳子系上皮袄,好像要去什么地方办急事。但是他哪儿也没去,只是在毡鞍垫旁原地踏步,四下看了看把一个过路人叫到跟前好奇地问: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用一小撮儿兽毛盖上胳膊肘的窟窿处,把纺车一放,邻居巴吉马出了门。古安德克高兴起来。

哎,巴吉马。如果你有什么不顺当的事,就来找我吧!

古安德克的妻子刷着锅,听到了丈夫的声音后,立即从门里探出身子来,她浑身又脏又乱,生气地朝着他瞪了一眼,更用力地刷着锅。

巴吉马不到四十岁,但是她是一个做作轻佻的村妇,现在这个少妇娇媚地回头,扬着眉毛轻佻地高声说:

要是万一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怎么办啊?

古安德克耍起滑头来,他恭恭敬敬地问:

你说什么呢美女?就没有我需要你的地方吗?

哎,别说了……你就会耍嘴皮子。

你是去过地主那儿吗?他的媳妇说了什么?

她在嚎啕大哭着。眼睛都哭肿了。我又不方便详细问。我喝了很多马奶酒,她说还要给我倒。而我早上有意的温好了黄油,灌满了杯子。我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在土灶旁我看见了涅斯贝尔,牧人的妻子。我问她地主的媳妇是不是哭了。她回答说是的,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从昨晚开始就她就像疯了一样,从邻村请来了村长商讨些什么,直到天明。说了什么没听见。真真假假谁知道呢?但是我觉得肯定是什么灾难降临了。

说是把村长们都请来了?

是啊。

那?然后呢?

就这些了……”

呸,别扯了,你既然开始说了,就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为什么呢?这些谣言又没让我惶恐紧张,倒是你这么愿意多管闲事。

从巴吉马这他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站在那摇着头,果断地摆了摆手:

算了,我看你也没什么看法。我去找阿勒斯丹了。

他急着去找阿勒斯丹了。在他家满满的都是村民。所有人都在房屋主人面前,而他为自己的口才感到洋洋得意。

如果你们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是,所有地主的牲畜都被没收了,而他们自己也被赶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古安德克在门槛处听到有人说。

哦天啊!太可怕了!

这个脸上平滑黝黑的小伙子差点因为惊奇跳起来。

哎哎,告诉我们,这些地主犯了什么罪要把他们的牲畜全都没收?

还有一个向癞蛤蟆人一样身上浮胖,双眼突出的人。

还问什么呢!就是因为他们欺骗我们,把我们自己劳动所得的牲畜据为己有。

嘿,这么说就不对了!那个眼睛突出的人说,你们之中谁白白地为谢宾干过活呢?谢宾又强迫过谁为他工作呢?啊?

别说这些!古安德克挤到阿勒斯丹那儿,和他并排着。你回答我:从地主手里夺取的那些牲畜将会用到哪里呢?

你认为会分发给你吗?有人嘲讽说,所有的都归了官家。

不是这样的。阿勒斯丹傲慢地指出,所有的财产都转交给了合作社分发给穷人们。

啊?真是这样吗?我很怀疑。

当然了。

不要随便发表意见,带着鹰钩儿鼻子沙乌波克尔突然说,谢宾也是个聪明人,晚上的时候他召集所有德高望重的人和他们说好把所有财产都分给他们以求自保。今天就已经有很多马被赶到达纳达拉的牧场里去了。这些都是牧民亲口告诉我的。据说属于地主儿子的那份不久前也被分出去了。舍尔梅克在城市里也是吓得睡不着。难怪他写信给父亲提出建议。

说完这些后,他傲慢地看了一眼阿勒斯丹。人们屏住呼吸等着他说话。

一些人闷声地点着头说:这确实是主要的问题。

在所有的区你都找不到不与舍尔梅克勾结的人。另一些人这么支持着他说。

在城里有舍尔梅克的帮手,而在村子里谢宾本人很明智。他把马匹分给村长们,而他们给他写下判决:谢宾还不错,不要错怪了他。

就是这样!真容易被哄骗。

古安德克突然暴躁起来:

谁下的判决?难道是我吗?胡说!

阿勒斯丹也突然大发脾气。

你们这些信口开河的人!一有机会就道听途说,高兴地诋毁别人。这些都是胡说的。谁能把地主的这些牲畜都收下呢?村长们是怎么签印章的呢?难道我们又聋又瞎又哑吗?难道地主分马,拿到伪造的判决书的时候我们会默不作声吗?我们不会汇报吗?如果我们揭露了他,说他是小偷,他不感到羞耻吗?

哦哦哦,为此所有的穷人们联合起来很有必要!

是什么妨碍了联合呢?我们上一次选举的时候难道没有否定谢宾和那些所有地主们的走卒们吗?分地的时候我们难道没有赶走他吗?这些是什么呢?难道不是联合吗?

好了好了,你们联合吧,去获取吧,而我不支持。沙乌波克尔转过身去。

阿勒斯丹说得对!所有的事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古安德克提高了声音说。

哎,古安德克,你干预这些干嘛啊?像山丘一样高大的伊斯卡克站在角落里说。我们听这些闲话干嘛!我们的任务是修理马车,为生计劳作。

为什么不干预呢?如果谢宾的牲畜要被夺走,我是不会反对的。让马车见鬼去吧!他少利用我的劳动了吗?我会抓住他的后颈脖子让他难堪的!只要他敢藏匿牲畜!

好样的!分地的时候你付出的不少,现在证明给他们看你擅长什么!阿勒斯丹高兴地说。

古安德克满意地听着夸奖,精神一震。

亲爱的阿勒斯丹,你说实话,地主的马是真的被抢夺走了吗?

一个有着浓密胡子的黝黑的大高个子,走向阿勒斯丹。所有人都闪开了路,每个人都觉得要是不让他就绕不过去。他沉默了一下,沉思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然后开始说:

如果他因为这件事掌握了权利,谢宾不会有好结果的。地主会就此完蛋的。就没有人像我一样受他压迫了……我怎么能忍受这么久呢?!我从小就在他那干活,没少挨打。说实话,直到今天我还没有摆脱他,难道你说了这全部的痛苦了吗?在一九二零年我就决定要自立地生活,也就是说,彻底摆脱谢宾,他当然发起怒来。在二一年的时候发生了从未有过的饥荒。我又去找谢宾,跪在他的脚下。只要他给予简单的饭食的帮助,我就能活下来。我会在那做工偿还这些。而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躺在四层垫子铺上的被子上,手脚都不动,仿佛没看见我一样。据说,他的儿子舍尔梅克现在是共产主义者,如果从现在起政权归了穷人,我无论如何也搞不懂,舍尔梅克会如何对待,杀了我我也不会信舍尔梅克会替我们穷人们出头,为我们操心。那样的话从谢宾那我就什么也得不到了。那时舍尔梅克靠着灶台读着书,我想试着引起地主儿子的同情。你们怎么想呢?舍尔梅克尖声地嘲笑着,慢吞吞地说:你死了就可以摆脱这些负担了!那是个纯净的宽容的世界……”

狼崽子跟母狼的习性是一样的……”

我很奇怪,这个舍尔梅克是怎么成为共产主义者的?

应该是假装成穷人然后悄悄混进去的。没关系,现在劳动人民的觉悟渐渐的高起来了,眼界也越来越宽阔。他们能分清敌我,这没收开始的正是时候,许多虚假的都被揪出来,开始由穷人们来评判。

阿勒斯丹很高兴。古安德克的眼睛也闪着光,双颊红润。它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高尚又根植于内心的热情里。

就是,就是!就是需要他们!为我们向这些地主们复仇吧!不指望我们自己穷人的共产主义,还能指望谁呢?

为了报复他们并从我们的周围驱逐出去,我们穷人们一定要紧紧地联合起来。你们同意吗?阿勒斯丹问。

我们同意!

如果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就是党和政权忠实的助手,我们能胜任任何的工作并完成它!

 

 

很快从区里来了特派员。从他嘴里村民们第一次听到严厉的词汇。现在每个人都在说着。对于大多数村民来说这个词听起来很不错,很亲切。就连光脚的小孩子都在说。现在村里人通过联络员能够很快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哦哦哦!万恶的时代来临了!由于上了岁数弯腰驼背的老人们叹息着。

红褐色的长癣的公狗在路边用后腿站着。有时候抬起头来闷声叫叫。老人大声地呵斥疯狗:叫什么叫!住嘴!会招来灾祸的!

有人挖苦地嘲笑着:

如果招来祸害,那就让他降临在谢宾的头上吧。

实际上,在狗嚎叫后在村子上方出现一声痛苦的刺耳的哭声。

人们吓了一跳,都仔细打听着:这是怎么了?

这是谁啊?

或许,这又是地主媳妇在哭号了。古安德克指出。

大家相互使了个眼色。一些人的脸上表现出了捉摸不透的神情:是对此感到高兴呢还是痛苦呢?

三个白色的帐篷整齐地排列着。在远处还有一个又矮又有凿孔,被熏黄的帐篷。在这个后面有一个人望着西边,神圣的先知的住所的方向,这个人是谢宾。他显得垂头丧气。眼睛和脸都肿了起来。在稀薄的胡子上还挂着泪滴。在简陋的帐篷旁地主媳妇倚着,像一个硕大的马奶酒杯。她松散的脸上布满泪痕,整个人都因为气愤和痛苦脸色发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也许她看周围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像在大雾里。或许她在怀念她的突然离开的顺遂生活和不翼而飞的幸福。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厄运,痛苦把她击垮。她沉重地叹着气,心里十分地难受。

老头子,儿子那还没有信儿吗?他学习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熬出了头了吧,难道他不能在困苦中帮助我们?

说什么呢?老太婆!他自己可能还需要帮助呢!人们都叫他地主的儿子,他最近写给我的一封信落在了这帮无耻的人的手里。现在我们还痛苦什么呢?为儿子祈祷吧,我们没有什么希望了……”

因为屈辱和愤怒谢宾又颤抖着哭了起来。

我祈祷的还少吗?只是住在天上的这个老家伙跟我们断绝了往来!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请求!她愤怒地喊了一声,泪水也淌了下来。看起来是她自己把自己打碎了,他只是挽起她的手。

在帐篷附近挤满了人,像在集市上一样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很紧张兴奋,大声地谈笑着。

阿勒斯丹,你说!

说什么呢?牲畜,物品,所有的东西都找到了,在它该在的地方。

这么说杜特肯什说的都是对的?

嗯,是对的。

好样的,杜特肯什!我会给区里写信说你的。让他们都知道!特派员拍着他的肩膀。而杜特肯什感到很荣幸地笑着。

哎?涅斯贝尔在哪呢?

我在这儿。

去搅拌一下马奶酒吧。什么时候掌权了就别干活了!

涅斯贝尔难以置信地坐在马奶酒旁拿起搅拌棒。但是她还是有些拘束地想,没经过地主媳妇的同意怎么能喝这些酒呢?

当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决定打开所有的箱子清点所有的财物。涅斯贝尔手里的一大串钥匙不时地发出声响。灵巧地解开绳结打开锁,开始把贵重的物品拿出来摆在中央。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涅斯贝尔拿出来一个栗色的条纹皮袄,这是谢宾有名的父亲让达依因为是沙皇的神甫而得来的奖励。牧羊人的妻子拿着这件精致的皮袄领子把手伸直地摆在面前,由于惊讶呆住了。

你们看啊,一件栗色的条纹皮袄!

帐篷里响起了嘈杂声,图特肯什跳到她这边,小心地从她手中接过皮袄,转来转去,看着特派员谄媚地笑着。

你怎么了,想说什么吗?

没事!我……只是……想穿着这件皮袄在村子里转转。

穿吧,杜特肯什,显摆一下!

穿着沙皇的衣服,让地主因为嫉妒和愤怒而痛苦吧!帐篷里所有的人都笑着。

杜特肯什穿上了皮袄,挂上了金质的奖章。他的眼睛发着光,笑得合不拢嘴。他傲慢地走着,他走到依靠着帐篷坐着的地主夫妇旁,谢宾看了一眼垂下了眼睛,地主媳妇的脸上一片灰色,她盯着杜特肯什,想把他化为灰烬。杜特肯什转过头来傲慢地问:

你怎么这样看我呢?

我在看你真是个穿着讲究的人!

你认为你穿着合适,我穿着不合适,是吗?

显摆吧!显摆吧!今天是穷光蛋们的节日。她撇撇嘴,转过头去。

杜特肯什穿着这件皮袄在村子里踱步。在他后面跟着好奇的村妇和小孩子们。

哦!天啊!这是一件多么漂亮的皮袄呀!这可是从沙皇那得来的啊!

哎哎,媳妇,已经二十年了,这个村子给过我什么呢?穿着这件皮袄所有人都会在我耳边说话,只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它。这个老地主婆曾不让任何人接近它,像个马一样哼哧哼哧的,对她来说这报复还不够,不够!

这个头上戴着头巾的鹰钩鼻子的脏女人一缕缕头发乱糟糟的,晃动着挤过人群。

听说这个皮袄是有魔法的,谁穿上它谁就会受惩罚,为什么杜特肯什没事呢?

等下,他真轻率。这个蠢蛋穿上那件漂亮衣服了?

是的,这是无稽之谈。皮袄就是皮袄!有魔法’——这只是吓唬我们这些笨蛋的。事实上没有什么古怪。

当然是无稽之谈。否则现在这种魔法就该显现了!

一个眼睛突出的村妇果断地冲向杜特肯什,抓住了松软的皮袄衣领。

你停下,让我好好地看一看。

看吧,想怎么看怎么看,我对你什么也不隐藏。杜特肯什断断续续又大声地哈哈笑着。

这是什么,闪光的这个?这是金的!

是吗?那上面记刻着什么呢?

沙皇的头像。他解释着。

你说什么?!让我们好好看看,沙皇的头像到底是怎么样的。村妇们从四面八方吵嚷着扑过来。

关于这栗色条纹皮袄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村子。很快在杜特肯什周围从小到老地聚集了很多人。

布满皱纹的老太婆,在破旧的灰色帐篷旁徘徊,看着这不平常的游行,哭了一阵,然后匆匆地用手巾擦去泪水。

老人家,你怎么哭了?古安德克关切地问。

唉,亲爱的孩子,这个皮袄不是普通的皮袄,不会带来好事的。恐怕我们要受到惩罚了,祖先的魂灵会为我们造的孽惩罚我们的……”

古安德克听到后笑到了肚子疼。

这一天到处,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栗色的条纹皮袄,带着沙皇头像的金质奖章,地主的牲畜财产,和那个哭得要死的地主婆。

黑夜笼罩了整个世界。睡梦潜入到僻静的梦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地主婆让马尔还在无望地哭泣着,在满是窟窿的帐篷门槛上抱着自己的身子坐了一夜。

 

 

什么?他打算走?

已经上路了!

套上四轮马车,放些简单的零碎用品,谢宾和家人准备离开。通常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有豪华的送行,叫来所有的邻居,说些善意的送别的话,帮着装一些东西,今天谁也没有。所有人都像忘了谢宾这个人一样,他将永远地离开这个村子。或许没忘记,但是没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用长拐杖撑着身体,谢宾长时间地蹲坐在马车旁,他这是要去往哪里呢?那里的人们怎么样呢?他们会向对待客人一样对待谢宾吗?还是像这些冷漠的村民一样对他不屑一顾,置之不理?他想着想着放声大哭起来。

唉,那时候多好啊!那些日子永远也回不来了!这些亲近的亲友驱逐我,另一方面我也对他们没什么用了。一切,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面容冷漠,郁郁寡欢的地主媳妇转向行李包,古安德克摇晃着走过来。

怎么了?

我不走。

那个年轻女人呢?

她也不走。

地主婆突然抬起头,那种激烈地仇恨又显现出来。

但是马尔让可是我的亲生女儿啊!是我的亲骨肉!难道不是我把她养活大的吗?难道我没有给她穿好看的天鹅绒的衣服吗?我这么痛苦,她是想彻底断送我吗?我死了也比看到这样的耻辱好些。

她开始用拳头打自己的额头。

别说了,苦命的人,谢宾说着,拄着拐杖慢慢地站了起来,没尝到所有痛苦的滋味前你是不会死的。阿依达!坐下!

马车开动了,摇摇晃晃地走起来。谢宾看了周围一眼,大声地说:永别了,故乡,永别了,人们……”

他含着泪说不出话来,他垂下头,像被折成两半一样。

别哭了,古安德克说,“‘故乡在前面等你呢!

马车吱吱地响着前进,暂时还没有消失在山后,村民在自己家帐篷门口看着他们,老头老太太们都叹息到:唉,这就……走了……”

杜特肯什在马鞍上雄赳赳的样子,摇晃着骑着那头暗褐色的蹓蹄马赶向牧场方向。

哎,杜特肯什,你这是去哪啊?

把牲畜从牧场里赶出来分给大家!

他用那根粗短的鞭子抽打着马臀,蹓蹄马的脚下卷起浓密的尘土。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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