Әдебиеттi ешкiм мақтаныш үшiн жазбайды, ол мiнезден туады, ұлтының қажетiн өтейдi сөйтiп...
Ахмет Байтұрсынұлы

01.07.2014 1480

生命的召唤

Негізгі тіл: Габит "Зов жизни"

Бастапқы авторы: Мусрепов,

Аударма авторы: not specified

Дата: 01.07.2014



生命的召唤        

1963年

海面上乌云密布,一缕缕灰色的雾气缠绕着海浪,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毫无尽头地缓慢漂浮着。突然起风了,从远方吹来一股暖流。这股暖流吹散了乌云,春日的天空开始用蓝色的双眸看着愤怒无情的大海。 
灰热鱼颤抖着弓起背,躯干像钢筋一样强壮,这是五月阿扎特鱼的品种之一。银色的长剑横贯在惊涛骇浪之上,迎向太阳和春天的蔚蓝。
平时灰热鱼黯淡地就像冬季的海藻,可现在……
正是奋力比赛的时候,因此它的双眼炯炯有神,身体上满是珍珠般的条纹。就像,此刻,灰热鱼游离在深蓝色的深渊之中,有如流星划过的灼热的夜空。
今天它游了很远,忘了谨慎和小心,忘了习以为常的生存地和等待地。它骄傲而倔强,跃得很高,想让大家都看到它。从大地上吹来的暖风告诉了它一个伟大的奥秘,春日天空的蓝色双眸正看着它的双眼。  
让整个海底世界都看着我吧——它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大家。在尖齿厉喉的大猛兽面前,它再也不会胆怯、颤栗了。
灰热鱼游到了之前从未到过的开阔空间。雌性的五月阿扎特鱼,在厚厚的冰层下平和地生活着,不安时会游向岸边。就像在高空自由翱翔的鹰,它也开始了伟大的飞行。
多少次,它逃离了海底世界的恐怖,免于灾难。多少次,它让自己从强者手中逃脱。在海洋丛林里容不下怜悯和软弱。
但今天它露出牙齿,弓着背,紧咬住下巴。没有疲弱,没有面临强者的恐惧。它无视一切,就像拥抱火焰和神奇的蔚蓝一样,离开了海底的沉寂与黑暗,浮出海面,不知疲倦地飞驰着。 
灰热鱼突然发现,它从没告诉过别人大海的无底深渊是什么样子的。一条品种和它一样的雄性阿扎特也兴奋了起来,在海洋深处暴躁地发怒。它们也一起飞驰,身上也闪着光芒,也吹响了进行曲。
海面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银色闪电、越来越多的闪烁和耀眼光泽。 
这些闪电吸引了很多雌鱼,为它们指出了游行的道路。它们汇成了一支强大的河流,流向遥远的南方的海洋。 
只有懒惰而淡漠的糊涂雄性在平静地等待着,等待步入这条通往盛大庆祝的路径。它们在海底游动,稍稍动下鳍,或是碰一下对这样的活动不感兴趣的年长的灰热鱼。
这次伟大的远行还没完全准备好:还有很多无助而虚弱的鱼儿。糊涂的雄性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它们只关心自己的肚子。它们甚至还没准备好上路,一副黯淡的模样,甚至没给自己换上新的装束。
灰热鱼没有叫这些鱼加入这次远行。它强大而骄傲游过它们身边,眼中都是轻蔑的神情。
那些鱼就像鲽一样,长着一张宽脸,隐藏在海底的岩石缝隙之间,等待着食物,伸出有毒的骨锥。成千上万的贪婪的馋鬼为盛大的节日而高兴。在混乱中,它们能很容易地填饱肚子,肋骨上都能长起脂肪。
灰热鱼没有被它们吓到,而是飞速游过这嗜血的鱼群。有谁能、又有谁胆敢碰触闪电呢?
鳗鱼已经准备好了陷阱。尽管鳗鱼被称为鱼,但它们像水蛭一样细瘦、邪恶、阴险。它们潜浮着,粘附在鱼鳃上,没法挣脱也无法摆脱,把肠道伸到淡水里,伸到产卵场和吞食掉产卵场里新下的鱼卵。但今天灰热鱼并不害怕鳗鱼。
在茂密的水下丛林里,平静与宁谧很神秘。粉红色,黄色,棕色的植物用它们的触角轻轻触碰着海星。而雌性的五月阿扎特鱼就带着自己的牵挂睡眼惺惺地游浮于其中。
火焰还没有笼罩住它们的身体。它们还没意识到,在前面等待着它们的是一条伟大的道路。 产卵的鱼儿几乎要被鱼卵的沉重压垮了,它们平静而淡然。即将举行的仪式的美好和难以抑制的快乐不就是这些腹部下垂的雌性吗?在它们身体内孕育着下一代五月阿扎特鱼!等它们到了淡水区,到了神圣的地方。
不过小鱼们还没振奋起来,还没开始唱它们的歌,还没开始跳舞。它们依旧很平静,寄希望于无所不知、无处不在的雄鱼……
灰热鱼意识到,在用抑制不住的飞跃来完成这次比赛、顺利结束这次仪式之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啊,这首歌曲从高处流淌下来!这首没有歌词的歌曲使鱼儿冷漠的灵魂激动起来。就像在水中燃烧的火焰,这是一场圣礼,是一个奇迹,至死不消。
灰热鱼飞驰而行,用自己覆盖着鲜红色珍珠般的雌性的身体,将湍急的水流撞成了碎片。它们就像被火焰包围了一样,闪现出一道霓虹。 
它们在海面下,在海面上闪亮地翻滚着、沸腾着。现在,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阿扎特灰热鱼。所有的雄性和雌性都疾驰游向浅滩的产卵场——河流。就连大海也因这行进的力量而颤栗。晃动着喷涌而出的火红色光芒吓到了水母。大马哈鱼、鲑、银鱼,这些阿扎特灰热鱼的亲戚也都紧随其后。
腰腹凹陷,没有一颗鱼卵的年幼雌鱼,也被赶到了一起。但没有鱼儿叫她们一起。她们是多么希望参与这场神圣的仪式,陶醉于共同的快乐!鱼群游到河道里的浅滩,雌鱼产下红色的鱼卵,雄鱼用白色的乳汁喂养它们。这次多天的行程将有多少乐趣啊!灰热鱼将雌鱼包围起来,刺刀般的身体闪闪发光,在保护着她们。
灰热鱼知道那些年幼的雌鱼的想法。灰热鱼将她们追逐进茂密的丛林中。不是每只鱼儿都能看这场盛大的欢愉……
灰热鱼调皮地在周围转来转去,试图用自己的魔力去祈求,让自己温和些平静些。而难以靠近的凶兽被他们的模样吓到,恐惧地游回海藻丛中。这些凶猛的海兽也不能打破自然的规律。
年小的鱼儿是从年长的雄性那知道这些的。他们不在路途中碰面,不干扰其余的鱼儿,只是用目光护送它们离开。在年轻岁月里,多少次是他们开辟了路途,多少次是他们引领着行进!现在,他们甚至连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偶尔闪闪眼睛,仿佛是远处的闪电的反光,而现在眼中只有浑浊的雾气,像是有什么忘记了的事突然出现在鱼儿心脏里一样。,他们不明白世界的希望,什么都忘了。于是他们被赶到闭塞的灌木丛中,黑暗中,被赶到长满青苔的连海星都游不到的岩石中!游啊游。
北方的低矮的太阳不只一次在海面上升起,太阳不只一次在大海的边缘处落山,将彩虹的七色光照亮天空,夜幕不只一次降临于世界,那时雄鱼和雌鱼终于游到了深河与大海的交汇处。
麻烦在狭窄的河道处等待着这场盛大的仪式。整个大海里的凶狠的鱼类都游到这,在这聚集。 
他们没有刻意地去追赶,而是像狗一样埋伏着。
无力的苦楚笼罩着雄性阿扎特灰热鱼鱼和整个阿扎特灰热鱼鱼群。要知道他们只是看上去吓人而已,他们除了像闪电一样迅速、闪闪发光地游动,没有任何其他的武器。 
阿扎特灰热鱼的鱼群来来回回游动了起来,聚成分散的一群紧紧地抵抗流水,包围住雌鱼。 
凶狠的鱼类抓住了灰热鱼,但灰热鱼一跃而起,跃得很高。凶狠的鱼类放弃了,游回了大海。数以万计的阿扎特灰热鱼动作一致,没有一只鱼偏离方向。
灰热鱼引领者整个鱼群整齐有力地向前游去。 
违禁捕鱼人布好的渔网突然袭来。可是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可阻止生命的流动的障碍?灰热鱼奋力前冲,横扫一切挡在路途中的障碍。一些鱼死了,其它的鱼儿继续前进。
世界上有什么比有力歌唱逆流而上更好的歌曲呢!春江?难道有比汇成的巨流更强有力的东西吗!目是什么?!感受一下对齐的鱼群快速冲出的阴影?真是震撼。 
第二天,日出前灰热鱼感觉用不了不久它们就会游到瀑布。河水那富有弹力的沉重感压住胸口,水流也变快了,还能听到轰鸣声。
灰热鱼冲出鱼群,催赶软弱无力的鱼儿。灰热鱼跃在水面上,看到一个三米长的白色泡沫墙。水流从高高的悬崖上泻下,钻石般的水雾升到空中。 
鱼群慌乱了,这时灰热鱼再次冲过来,带领着大家。上流平静的水流分开了,吞噬了他。他骄傲地游到多荫的岸边等着鱼群。
首先游到的是和他一起的雄性灰热鱼。似乎有鱼儿在瀑布那玩耍了一小会儿,身型就像银色的匕首一样,飞腾向上跃起,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然后消失在水中。 
雌鱼游过瀑布有些困难。快速的水流摇摆着她们下垂的肚子,她们飞腾了起来,不过没能到山脊,而是落在岩石,宝贵的鱼卵飞到了峭壁上。
那些没能在第一时间,游过瀑布的又再次跃起。 
那些被卑劣的七鳃鳗的鳃吸附住的鱼儿更难游过瀑布了。就像被缰绳束住的马儿一样无能为力的。不仅是那些雌鱼需要制服住七鳃鳗,懒的鱼儿也要制服住七鳃鳗,久停不动的雄鱼也有麻烦。它们碰上了锋利的石头出了血,也没力气了。
灰热鱼平静了下来,他不怜悯那些鱼儿,他不是第一年参加远游,他深知:不能克服障碍的,就不能回到大海。为什么要为它们感到惋惜?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鱼儿游在鱼群的最后,它们始终在最后的拥挤地游着,动作十分难看。
突然整个鱼群又聚了起来。雌鱼累了,游到了岸边。
“我们可能已经到了......那就休息一会......”它们自言自语道。
现在珍稀的鱼类都游过了瀑布,它们再次冲了过来,鱼鳞闪闪发光,灰热鱼再次带领着它统治的军队。
鱼群在河里游了两天两夜,压着胸口和腰腹的河水没了,苍白的朝霞升起。 
灰热鱼一直游在前面,仿佛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东西是确信的,它跃了起来,沉重的身体打破了河流平静的表面,它欢乐地游跃着。他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每年雌性五月阿扎特鱼都是在这里繁殖,它也是在这出生的。
随后灰热鱼带着满怀的喜悦、幸福和力量游到鱼群中,打乱了队列,仿佛想对雌鱼说:“到了……在这里停下……”所有的雄鱼都开始玩乐、跳舞。
    这是隐蔽的和平与宁静的王国。河底铺着的黄色天鹅绒般细沙和小石子的小河汇入大河中,鱼群游到这,游累了的鱼儿们在浅水区渐渐分散开来。 
    不过,没有一只雌鱼不在寻找着安静和食物,灰热鱼眼里的节日般闪耀的光芒并没黯淡下去。
它们昂起头抵住流水,细砂中有彩色的宝石,它们开始挖洞,洞是碟子一样的圆形。
它们吃了点东西,然后躺下打盹。
不过疲劳的灰热鱼昏涨涨的头并没休息多久。它知道在河里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够鱼群吃。可能会发生可怕的一幕:鱼儿会挨饿,最弱小的那些鱼儿会失去珍贵的巢,开始吃鱼卵。它不止一次经历这样的痛苦。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喂饱饿着肚子的雌鱼,只有无边无尽的大海与慷慨阴暗的丛林才能解救鱼群。
灰热鱼察觉到这一切,不受拘束地绕着鱼群游了起来。没有其它歌曲适合在这个时候唱,他唱另一首歌,充满了对后代的爱和担忧,他新唱的歌牢牢抓住了大家的心。 
鱼群开始复苏生机,整条河上的阿扎特灰热鱼都聚集在一起,并再次服从领导,游在它身后。其他雄鱼都感觉到了灰热鱼想什么,它们游动了起来,鱼群奔向大海。
波浪上泛着蓝色的月光,但更多的是鱼鳞上反射出的银光。河边阴暗的深处,流水冲走了大海上转瞬即逝的阴影。只有雄鱼偶尔跃出鱼群,守护着鱼群不被敌人攻击。
到了有同样重的叮叮当当的树木和石头的瀑布,灰热鱼停了下来,鱼群从它身边游过。完成了远游的疲惫的鱼儿的庞大的身躯从它旁边经过,它忧伤地看着它们。其它鱼则注定要到海里。
它转过头,缓缓地逆流而上,克服了疲劳游回神圣的浅水区。抚摸着深夜的河流,月光般银色的河流流淌着,流向岩石。没有平和,而是带着焦虑和不安分的心情。世界被永恒的沉寂包围,像是完全没有出现过前不久的欢乐的庆祝,海洋和河流深处也没有因爱的火热的舞蹈而涌起波涛。
但灰热鱼知道——欢乐的歌声并没有结束。它往回游,想要保护、培养后代,假以时日会有数百万的小灰热鱼出现在深海中,它要服从永恒的生命的呼唤,很多年它们都在重复着这伟大的远游和美妙的歌声……

鹰的传奇
1967年

耶尔让一直在对马上要飞起的鹰喊着:“咕嗷,咕嗷,咕嗷!”
他在用自己的耶尔让的方式喊叫,鼻子里发出很短的一声,只有他和他的鹰能听懂,而且很少有人会猜到这声简单的“咕嗷”意思是——走。
“咕嗷,咕嗷,咕嗷!”
鹰没飞向主人,甚至没回头。它轻松地飞到高空中,对它来说,约尔然和它抓住的差点从皮头盔中逃走的灵活的兔子都已经不存在了。突然,他收起翅膀,像石头一样坠落。猎人发现,鹰马上就要撞到锋利的岩石了。“鹰好像看到了什么,它要去哪?”耶尔让忧心忡忡地想。“难道看到了狐狸?还是狼?”最后猎人才发现,鹰不想往常一样,而是显得神秘,像是有一种秘密的激情。
耶尔让赶起马儿,朝鹰飞去的山脉追去。也许,那已不再是他的鹰了? 
路上积雪很厚,积雪都到了马的胸口。 
“哎,走。快走!” 
耶尔让被马儿带进了一个顶上都是积雪密集的雪堆,他抽打了下马儿。 
“咕嗷,咕嗷,咕嗷!” 
“咕嗷,咕嗷,咕嗷!”有回声在呼应着。
就在前天耶尔让打到了两只赤狐,这两只狐狸的皮毛都闪闪发亮,就像阿尔泰山的映照。阳光照在蓬松的皮毛上,透过厚纯金色的皮毛,腰侧映出雪白的影子,而双腿是黑色的。大家都为他难得的好运势而高兴:四岁的女儿乐呵呵地用脖颈触碰狐狸软如绒毛的尾巴;两岁的耶森达用力地大声鼓掌,想吃狐狸肾脏做的午餐(他这么说是出于习惯,因为以前他也吃过兔子和羊的肾脏)。邻居也来祝贺他捕到阿尔泰赤狐。邻居们说耶尔让这次捕猎的价值并不比那些丰厚的奖赏少,这次难得的好事,按理来说,可值得上三匹马呢!让耶尔让的蒙古包里总有新鲜血液的气味吧,让他们有吃不完的肥肉吧!无论是依照旧的习俗,还是新的规定猎人都单独享用猎物都是有罪的。日子过得很困难,漫长的冬天胖人变瘦了,瘦人变得就像影子一样单薄。总之,耶尔让还是安排了晚宴,准备了别什巴马克、伏特加(没有伏特加可不行)和各种东西:库尔特,食糖,糖果。
“你的沙普尚是真正的鹰,鹰中鹰!” 
“今年冬天这只鹰帮我们耶尔让打到了这么多狐狸...说不定,都有二十多只了吧?啊,耶尔让?” 
耶尔让不好意思地说:“二十只还远着呢,三只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赞美他听着很舒服,他马上给说这话的邻居倒满酒。有什么事比和鹰一起狩猎更好呢? 
“难怪阿拜自己还颂扬过,你们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他曾说,当一只强大的雄鹰把赤狐击挫伤雪地里,你就会看到的色彩与迅速这一壮举的奇妙结合……并不由自主地想象赤狐就像一个辫子散在沙滩上的红润白皙的少女。” 
“阿拜知道这些怎么说......要知道我们耶尔让身上可有一些阿拉伯人的特质呢”,另一个邻居说道,大家自然都记得,这个热情和慷慨的主人当时为了打猎而断然拒绝养殖场负责人一职。
对于这样的恭维话,是不需要为那说话人倒酒的,耶尔让又为刚才那个白发的人倒上酒。
他们的谈话已经变得有点古怪了,突然传来一声雄鹰的尖叫!
沙普尚怎么了?鹰背向着大家呆在它平常呆着的老地方——冰冷的干草上。它平时都睡得很早,天黑前就睡了,可今天都这么晚,它还不想安静下来。不知道什么可以让它平静下来,莫非是那些让人们聚在耶尔让家里的罕见的阿尔泰美女,还是它为自己那次没抓到狼的疏忽而烦恼……或者是别的原因,鹰在树桩上一直都坐立不安,用翅膀拍打着板条墙,试图用铁喙挖出自己的脚环。这是忧郁的举动,它渴望自由,强烈渴望飞到天上,成为自由的、独立的雄鹰……
不过这些客人和耶尔让都不明白。他们想沙普尚或许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猎了,它会在真主的帮助下再抓住赤狐,还不只一只。他们又为这个再倒了杯酒。
耶尔让送走客人回来走进卧室,告诉妻子:“别抱耶森达了,让他躺着吧,你也该休息了。”
耶尔让又要去打猎了。
妻子警告他一定要捉到兔子回来,最好是两只,不然就别想吃上饭了。所以,当耶尔让看到一只垂耳兔跳出草丛时,他立马把头上的沙普尚放下来,推着它向兔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可沙普尚并没有像坠石一样扑向猎物,而是飞离它的主人。
“它要去哪儿了?”
要是鹰看到了比野兔更明显的猎物注意到,它会飞到足够的高度。但沙普尚不是这么想的。他独自飞到了晴朗的天空,它是自由的,它再也不用捉猎物了。随后,他往更高处飞去,与深不见底的湛蓝合二为一,然后又像坠石一样俯冲下来,划出一个平滑的圆形。一会他折起双翼往下掉,但随后又突然胸口朝下迎向寒流,只有它巨大的翅膀在空中闪现。
“咕嗷,咕嗷,咕嗷!” 
可沙普尚像听不到主人的叫唤。它终于看到了这些天困扰着它的东西,它一直渴望却不能做到的。停在盖着干草的马儿身上时它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它很清楚。
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了即将会发生什么:晴朗的寒日里,奇迹般地听到翅膀的声音,一颗不像雄鹰的心脏,如果这真是鹰的心脏,那必定盈满年轻的火热的能量,为自己寻找出路。
现在耶尔让发现了是什么让雄鹰忘记世间一切的东西,他明白了。在猎人用双眼勉强能看到的高空有三只鹰在翱翔,有两只在无忧无虑地玩耍,第三只鹰稍年长些,保持着翱翔的方向,它年轻的时候也敢大胆地冲到最强壮的鹰面前,现在只是安静地盘旋着看年轻的鹰嬉戏玩耍。
沙普尚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游戏才刚刚开始,但它克制住不参与其中,有一次,当双方都靠得很近,仿佛准备跳进对方的怀抱里时,它忍不住说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强壮!骄傲!精力充沛!可脚下有一种从没见过的东西在闪闪发光”。雄鹰不由自主地看着陌生人心想道。发热的东西飞得相当高的,心满意足地把胸口抵向冰寒。
和雄鹰一起的是塔斯卡拉,当它从令人闷热的林中飞出时,它遇见了黎明,那时黑色引起了它的注意。起初它们一直在低空玩耍。随后它们盯着对方,开始越飞越高,塔斯卡拉有时会赶不上迅速的雄鹰。
世界很宽广,对于鹰族来说却显得小了。鹰的朋友很多,敌人也多。因此它们需要这样的后代——既不畏惧西伯利亚的寒冷,也不怕亚洲的炎热;在饱餐一顿后不会马上打盹;不会因为抓到一只土鼠就沾沾自喜;即使再得心应手没有风险,也不滞留在鼠洞里。这些雄鹰从出生就知道,在没有付出任何的精神努力时就知道,这是天生的。这就是为什么鹰在什么都没学会时,会不认自己的父亲。它们在结婚前会有一场很久的比赛。如果雄鹰表现得不好,是不会让它们等待求饶的,雄鹰都能保护自己,这时又有一只鹰的脖子被撕裂,跌倒在地上。
虽然塔斯卡拉有时很刁钻狡猾,但雄鹰一直跟着它,并没有谴责它,而是继续玩。为公平起见,要指出的是,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它的视野中。 
都快晚上了,可沙普尚还在好玩地四处飞着,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它两次飞到之前一直与之保持着距离的雄鹰旁。两鹰并排双飞,沙普尚谦虚、恭敬的说道: 
“尊敬的长老!您飞得完美无缺。可您为什么总是朝着一个方向呢?”
“亲爱的,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了,我看着自己的转变,也观赏着它的飞行,想要了解它的想法。我自己知道——每只鹰都应该为自己制定它力求达到的目标高度。不过,即使你达不到那个高度也没关系,就让那个终极目标一直庇佑着你,即使你没飞到那么高,也别辱没了最初的激情。你要记住:时时刻刻随时随地都要对得起雄鹰这个称号。我的朋友,这就是我对你的祝愿。像我所说的那样做吧,到时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高度。”
当然,想要说的远不止这些,但雄鹰都能相互理解。老头的话很有启发性考虑到沙普尚的年龄,它还是可以理解的。
这时自傲的塔斯卡拉,想炫耀自己的实力而犯了一个错误。它决定攻击雄鹰!在高处它可以很容易地加速冲向雄鹰,它瞄准了雄鹰的喉咙,别指望什么怜悯了! 
老鹰并没想到塔斯卡拉会开始攻击。老鹰眼中闪过不祥,伸出长着老茧的扭曲得像钢铁一样的爪子,准备好攻击,攻击开始了!那些肌肉说明这老鹰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大热天的它没忍住,飞奔到一边,好像它不打算攻击任何人!
雄鹰不喜欢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因为它希望别人流血。流血在大胆而勇敢的游戏中并不意味着什么。不,它渴望的是勇气、慷慨和宽容。雄鹰越具备这些品质,它就越可贵。塔斯卡拉被无声地斥责后飞走了,沿着山脉飞向东方。做什么和一个和平的老人挨着?要是已经附和着它了,上哪去找你的勇气呢?鹰的伴侣不能是懦夫。
它转过身飞走了,自然而迅速。塔斯卡拉勉强能跟上它。在此之前飞行对于塔斯卡拉来说很简单:只是打着小圈,还有一次攀升到了高空。总之,飞行并不繁琐。现在却大不相同了。现在最困难的开始了—— 远距离飞行。在寒冷的雾凇里,雄鹰既没有注意到寒冷,也没留意到激烈的对流。
塔斯卡拉马上停住了,它好像不能和一个年轻力壮的美女一起飞行。不过有件事另它感到安慰:老雄鹰也只能勉强跟上它。
雄鹰甩开了其它鹰开始独自飞行,然后轻松地赶上沙普尚,说道:“你好!”
沙普尚冷淡地回答了雄鹰,它们挨着一起飞,肩上都盖上了白霜。 
“你脚上的是什么?”雄鹰问道。 
“束缚。”
“那发光的是什么?” 
“铜指环。”
之后沙普尚就一句话不说,雄鹰和它并排齐飞。它们都相互看着对方。令人高兴的是:它们振翼的幅度相同,气息相同,速度相同。真是罕见的、令人羡慕的并排飞行!双翼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呼作响。寒冷并不可怕,热血助它们飞得越高越远。雄鹰拍打着翅膀在呼啸的风中以疯狂的速度疾速飞行。
太阳快落山前,它们找好了歇息地——两围粗的老松树的树枝上。经过这次飞越高山和密林的长期而谨慎的飞行后,它们坐在一起,警觉地观察着彼此。 
“我们在这搭巢怎么样?” 
“巢?我们的巢。”塔斯卡拉惊讶地拍了拍翅膀。 
“这些粗大的树枝用来搭巢很好,还能保护我们的雏鸟免受风吹雨打,挡住窥视的眼睛……” 
“你这番打算不会白白落空了吗?这还有待观察,我认为这个方案……”
森林中出现了黑色的大热天,他们都忘了思考。在森林中发现:原来还是有活着的希望,雄鹰真的很想靠近雌鹰,却不敢靠近,它不以为然地碰了下沙普尚的肩膀,沙普尚的眼睛就马上闪现出黑色的、不友好的火焰。
雄鹰只想继续陪着沙普尚一同飞行。
老雄鹰也赶了上来,它不想和年轻的鹰一起住,而是想自己搭巢。并不是每根树枝都能支撑起他那笨重的身体。它坐了很久,也不着急,像往常从寒风中归来的老雄鹰一样脱下衣服,最后终于找到了合适它的树枝,然后沉默了。
年轻的鹰也沉默了,它们一动不动地等着早晨。夜晚和黑暗不适合雄鹰。它们需要光和广阔的空间。
最先醒来的是老雄鹰。它长满老茧的爪子发痒了,因为它已经闻到了猎物的气味,然后立马飞到草原,要是抓不到兔子的话,抓只沙黄鼠也好。
“我们也去吗?”沙普尚抖了抖身子。
“走!”雄鹰的勇气感染到了它们。
它们拉伸了下夜晚蜷缩着的身体,然后一起飞向草原,雌鹰在中间,塔斯卡拉和沙普尚 飞在两侧。虽然雌鹰被沙普尚吸引了,它也没有盲目地飞。显然空中的美女也难以靠近爱慕者。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它们三个已经飞得离歇息地很远了,它们在平和的草原的上飞翔,天空万里无云。突然,它们开始玩起游戏。 
塔斯卡拉很狡猾,它和对手一样飞得很远,想突然攻击对手。
    玩游戏时不能耍花招。但如果你的狡猾是拐弯抹角的那种(塔斯卡拉一直在逃避攻击,甚至试图躲在雌鹰身后)的话,那么鹰是不会原谅你的。对手的行为激怒了沙普尚,它假装做了个动作,立马放下右翼,从左侧和上方开始攻击,塔斯卡拉那只被打的翅膀不知何故伸到了老雄鹰坐的地方。午饭时老雄鹰还是被追者呢。
现在雌鹰的心已完全被沙普尚征服了。
要是真正的雄鹰公开嬉戏,它们不会隐瞒任何人,不会隐瞒拨弄是非的人,也不会隐瞒嫉妒者。任何窥视或窃听都无法搅乱它们。因为他们为了好玩而嬉戏,而是为了延续骄傲、勇敢和高尚的后代而嬉戏。
雄鹰开始挑衅的游戏了,他想抓住沙普尚。他们玩得津津有味,氛围很好,一会飞着远离对方,一会又紧紧逼近,像是要跳进对方的怀里,然后又立刻分开。 
直到深夜,他们才飞回昨天寄宿的松树,松树现在已经属于他们两人了,他们也不再为在哪建巢、如何建巢而烦恼了。 
两个春天才出壳的雏鹰渐渐长得撒了,父母很担心他们的第一次飞行。
整整四十天,雌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用自己的体温孵化这两个彩色的蛋。功夫不负有心人,小鹰终于破壳而出,那么瘦,皮肤和骨骼上还没长出脂肪,翅膀尚未张开,臂膀的力量还有待加强。 
明天天一亮,它就想飞到湖里洗个澡,还要喝很多水。它很开心,因为那些挨着雨雪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了,小鹰慢慢长大了,都已经可以吞咽热得冒烟的肉块了,在喝鲜兔血、狐狸血的时候,它们还会嫉妒地看着对方,总的来说,它们长大成为真正的鹰了。
雌鹰自己也变了,在孵蛋的时候除了身体状况的变化外,她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对沙普尚也是不冷不热的。现在,小鹰长大了,它也知道沙普尚是它们孩子的父亲,对沙普尚也越来越温柔了。如今它们都有一个共识,这也是睿智的大自然教会它们的:让小鹰们尽早地了解生活,体会失败的苦痛。离冬天还很远,还来得及教它们学会生存,很快就能看到它们能抓到些什么:它们在巢里吃的那些在草原上、在山里用四只腿跑的兔子、旱獭、狐狸都要让它们自己学会去抓,很快它们就会明白,一切都要靠劳动和争取去获得……
鹰爸爸和鹰妈妈都在等着秋天的暴风,到时好把小鹰们放走,让它们开始自己的第一次飞行。应该把小鹰推出舒适的巢,强劲的风会托起它们,使它们盘旋打转,到时它们就会不由自主地飞翔。到时就会看到小鹰,也会听到它们害怕的声音。走吧,上帝保佑可不是什么无用的尝试,其实雄鹰们担心的也是这个,它们是那些地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小鹰,想听到它们的鸣叫。
它们并没有被秋天的大风阻止。雌鹰迫不及待地要放孩子走,但沙普尚的态度很坚决——要等暴风雨来。没有可以比一场飓风更能摧毁所有的腐烂,吹走一切过去,扫清林中所有的陈旧与腐朽!它们的雏鹰就应该在这样的风暴中,开始它们的第一次飞行!
等待暴风雨的时候,沙普尚不愿平静,也不让小鹰们平静。它的态度很强硬,一整天都在宽敞的巢中追赶小鹰:逼迫小鹰学会挥舞翅膀,用力抱住树枝,好锻炼它们肌肉,使翅膀变得更加坚韧强健。
第二天早晨,风力达到了强风的级别。沙普尚一早就用断续的声音叫着雌鹰: 
“怎么,要把他们放出去吗?” 
“放吧。” 
一开始小鹰只是围着巢飞,舒展筋骨。不一会小鹰就回到雄鹰身边,被推着逆风飞行。阻力非比寻常,不是它们平时习惯的风力。还不知道等待它们的是什么,小鹰们就立马腾空而起。它们被飓风刮起。小鹰们在空中翱翔,仅仅是简单的飞行,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带着情感的鸣叫。和父亲一样犀利而勇敢的双眼中似乎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起初还慌乱无措的小鹰,变得越来越平静、自信了。现在它们正在暴风雨之中勇敢地翱翔,鸣叫表达了它们胜利的喜悦。
啊,自由翱翔多好啊!世界真辽阔啊!为什么我们之前不知道呢?为什么我们以前一直呆在巢里?暴风雨?这场暴风雨多好!它可以教会雄鹰飞行!要是没有暴风雨,我们还会在巢里呆很久!是暴风举将我们带到空中!现在飞得越来越高了,在空中翱翔是多么的快乐,是多么的幸福!
鹰爸爸鹰妈妈听了它们小鹰的叫声后,焦虑也开始散去了。没什么好怕的,它们的孩子第一次飞行中就遇到了暴风雨。
鹰爸爸鹰妈妈也越飞越高,想要赶上小鹰。

民族故事
1956年

区委书记第二次提醒我说:“怎么?那么着忙去村子干什么?我就不懂了,是有什么东西在拉你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我没有解释。不用说他也知道——我要去博罗沃耶林业中专上课。很显然他都知道,可仍然坚持不懈地问我。
大约是四个月前,这个地区最郊区的六七个村子合并了,更名为集体农庄。这个词很新鲜,事儿也新鲜。可关于为什么那的人不想接纳从让博尔什村来的邻居,我们的书记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何况,我们所说的“那个村子”的土地更好。
根据人们叙述来看,似乎村民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急躁,现在他们还没打算扩大该区的集体化规模。也许他们已经谈到了集体农庄,谈到了在集体农庄里,所有的人都必须穿同样的衣服,盖着同样的毯子睡觉,同时躺下同时起床,大家像团队一样……要是活得很富有,这一切都可以理解!可来村里的指导员,发现那简直是赤贫—— 一切毫无进展。他是这么回复的:“都是真主的旨意啊。”
区委书记可不能指望真主,因此我不得不停下课程。
博罗沃耶离让博尔什可不近。骑马不方便,于是我决定坐轻便马车去。但是有个问题:不久前,我没忍住,买了匹养了四年的黑马:头光,长着个鹰钩鼻。套上马鞍后行走得很轻便、很快,从外表上看,外形可真是优美,不用说好马与平庸的马差距自然相当大。它的结痂完全可以忽视,我只希望能治好它。
真正的草原马,是习惯于马鞍的,可一给它套上束缚,它就立刻开始往回走,竟然还能够套着车辕在原地打转,就像生病的鼓虫。我希望在旅行中能让戒掉他改掉这个坏习惯。要做到这些一个人很难,于是我邀请了两个中专学校的学生和我一起走。
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可三个年轻人显然比马儿更聪明更强壮。当让博尔什村子现出一角时,太阳就要落山了,如我所言:这个村庄的土地是最好的,一点不假……
车马稀少的道路穿过密集的针茅丛。炎热的一天过后,湿润气息把他们的脸吹凉了。远处是半圆形的小树林,挡住了所有的燥风。路上他们经过了一个湖,风在后面吹,在坚实的芦苇墙里吹卷,然后消退。看来,这个地方是为了再次强调我们无垠草原的独特性和美感而刻意制造。
再往前面,我看到一大片白桦林。从远处看,似乎有无数只成群的蚜虫在靠近树木。可走到近处,才看到那些其实是被狂风、雨水冲刷塌了的矮窑洞。
让博尔什村子过冬的住所用绝对的沉默迎接我们,我们都快被毒死了。马上出现了一个宽谷,郁郁葱葱的绿林里,帐篷隐约可见,约有十五个帐篷。路上有没被拴住的马匹在行走着,牛三两只地被牵着放牧,成群的绵羊和山羊!第一眼看上去,就看到这些瘦的惊人的牲畜!简直瘦到皮包骨了。要知道过了的那个冬天对牲畜来说还算是宽厚的,这大羊群被赶到春季牧场的时的状态还是挺好的。
我们走进这个不大的村子,仍是被所见的各种景象震惊住了,为什么这里的牲畜都像是才幸免于绝饲似的。
一些女孩靠着毡制的帐篷边站着,对我们的到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们当中一些年长点的女孩还边打着哈欠,边用光的脚丫蹭着另一只脚的脚踝搔痒。没有一个男孩从车子后面把身子挂在车上,用鞭子威胁我们。
八九个男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村子中间的小山岗上。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时,我拉紧缰绳勒住了马,按我们早晨出发时的顺序,一副恭顺的态度停了下来。
天气已经相当暖和了,他们还是把棉帽紧紧扣在额头上,棉帽下时不时露出一些毛发来。
那些人盯着陌生人的马车看了很久,不过还是保持着之前那种高傲的、事不关己的沉默姿态,只是朝我们这边点了点头。
尽管他们气势嚣张,还是得认识一下。我走了过去,先伸出手。
“不,不!亲爱的!”那人反对道,甚至把手缩进衣衫褴褛的长袍的袖子里。“别和我……先和我们村长打招呼吧!”他朝默默咂着凹陷的嘴唇的老人点了点头,最后视线似乎停在了他半花白、半红褐色的胡须上。 
这位自尊感强烈的老人,抬起头对我说了句:“很高兴认识您!” 
之后,又沉默了。显然,老人没有想到他那高傲的姿态和口齿不清的“很高兴认识您”,破了窟窿的帐篷,和我们在他们村子里见到的瘦牛很不协调。 
还得继续打招呼,我身子转向左边,但我伸出的手仍悬在空中。 
“不,和坐在尊敬的阿杰克的右边的那个人问好吧。”
他终于知道了那个红胡子的是阿杰克,我把手伸向没留髭须的大胡子。他的身音就像毛拉一样洪亮,毛拉通常都会像唱歌似地拉长声音祷告。他对我说道:“很高兴认识您。”
我想继续朝着那个方向伸手,却被阻止住了。
“不是那,不是那”,主事的人对我说,“现在要按长幼顺序来,你应该先和坐在阿杰克左边的那人握手。”
我按着严格的顺序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有这些时间完全可以从村子走到远处的夏季牧场了。
最后,等我都和他们握完手,阿杰克含混不清地说:“卡拉什,你挪一挪,这个位子应该给年轻的客人坐。”
卡拉什不满地皱皱眉,不过他也不敢不听,于是,往旁边挪了挪,留下的空隙刚好够我坐在他旁边。
哦,万能的阿拉啊!即便是在这自由的春天的晴空下,看到的这些人高傲的傲慢,真是让我觉得又可笑又可悲。他们的傲慢使得自己不自在,还让人不自由地坐着。这样刻板地遵循老规矩的事,我只在故事里听过,还从没在现实中遇见过,从不曾遇见,也不会再碰见了。
“祝你幸福,祝你的朋友和那些真正的同志们幸福。”村长对我说道。
“借您吉言。”我恭敬地低下头,将手放在胸口,怯生生地说:“我们到您的村子,是为了……”
但阿杰克没让我说完:“有你这句话就行——‘是的,你的愿望就会成真的。’剩下的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们。”
于是,我再次低下头,再次将手放在胸口。
阿杰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开始像草原中的每次相识一样开始问询。
他问我们:“你是哪个族的? 
“科瑞。” 
“哪个科瑞?” 
“阿杰克,我是克茨扎尔的科瑞人。”
“你们那一切都还好吧?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是需要什么?” 
“我们离开时,一切都好。” 
“荣耀归于真主,至任至爱的真主啊”,他拍了拍我,“你们是哪来的?” 
“博罗沃耶。”
“啊……是从布拉巴依来的啊”,他纠正道,“那你们要到哪去?”
“到这,到你们村。”
阿杰克不慌不忙地环视了一下在坐的人,一个不落,像是要从他们回复的眼神中得到许可一样。
“叶赛格力德”,阿杰克叫的那人就是我刚开始不懂规矩时,想先打招呼的那人。“把这几个年轻人请到我们招待尊贵客人的大帐篷去,那……”
坐在右边的那个没长髭须的大胡子附和道:“阿杰克说得对,要这是来我们村子的客人,必须要在大帐篷招待他们啊。”
不过听完大胡子说的,叶赛格力德还是一动不动,我想,他是还要等着谁说点什么。
我们猜错。
“我们阿杰克说得对,要这是来我们村子的客人,必须得在大帐篷招待他们啊。”
长了一双浓眉的闷闷不乐的老头逐字重复了阿杰克的话,他两眼都快瞪大到鬓角了,说完又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想必,他的话语有一定的决定权,因为在他说完之后,叶赛格力德就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年轻朋友,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招待贵客的大帐篷。”
我们三个跟着他走,我那两个爱笑的同伴差点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比他们更难忍住笑意,可我只要动动嘴唇,稍稍一笑,这些人就会察觉到,到时事情就难办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我和同行的人开始讲一些严肃的话题。
“叶赛课,时间还早呢!我们想谈谈来这要办的事,关于我们将做的那些,你是怎么想的呢?”
“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规矩。”他回答道,“在让博尔什事情都是阿杰克定夺的,等到他问你们来这做什么的时候,你们再回答他就是了。”
于是我们只能遵循这些不可变更的习俗,恭顺地跟着叶赛格力德走。
他一脸庄重的样子,就像某个苏丹派来的公使。而叶赛格力德和他那些族人一样,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倒很适合这个角色。他的旧帽子里钻出几缕驼毛来,而他领我们去的那个黑色帐篷,也是用破毡毯蒙起来的。
他有意想把门打开些,可门上系了绳索,他一拉就发出刺耳摩擦声,门口的那片都被拉起了些。
“欢迎你们!”叶赛格力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说道。
先前的伟大事迹和迅速的没落——这就是我在帐篷里所见的。帐篷里亮了起来,在这个仆人家里我看到了花边的毡毯,仆人妻子给那些破了的窟窿都打上了补丁。
五六根弯曲的巴掌粗的细长木杆上刻着精巧的雕纹,剩下的一些都是自家做的,有的粗些,有的就像小枝条,有的很平滑,没有一点弯曲。
放着被子的木床背面刻着精巧的花纹。
叶赛格力德用高傲的手势向我们指了指,让我们坐尊位。帐篷中间有一些做工很差的毛皮堆放成一团,一张是公山羊皮做的,两张小牛皮做的,还有一张马皮做的并不大,像是小马的马皮做的。
“你们坐会。”陪我们来的人说完就出去了。
我们三个再也忍不住,用凸着的眼睛打量着地板,我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肚子也疼了,怎么都停不住。我的同伴去给安静下来的马匹解下鞍套的时候,我没事可做,又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帐篷。
门左边的木架子上放着一个铁锻箱子。旁边放着一只装餐具的大箱子,这只装饰着骨制镶嵌物的箱子也很旧了。
我没忍住,往里探了下,发现里面是空的。
格墙上挂着一幅马鞍,鞍木梁被漆成了深色,两边是银色的,就像鸭头。这样的马鞍放在以前可是价值不菲。不过现在……要是有人心血来潮要系紧马肚带,或是把脚踩在蹬带上,
只要轻轻碰下,这些已经烂了的皮带卡子就会马上散掉。
两个学生回来了,把我们的东西带来了,那些硬毛皮我们在技术学校的时候,会把它铺在黑色的被品上面。
“好吧,我们就这么坐着吗?主人呢?”其中一个学生问另外一个。
“怎么,看见了吗?”
那只毛茸茸的花狗把嘴塞进一个窟窿里,像是发现了我们在这里,想钻进来了。
“去!”我把狗赶走。
我和学生们说好了,尽量少说、或者不说我们看到的这些,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了解让博尔什。
外面传来叶赛格力德的声音,像是在叫着谁:“卡拉莎什!哦,卡拉莎什!今天大帐篷里来了客人,听到了吗?阿杰克让你招待他们。”
“什么客人?他们是哪来的?”一个女人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他。
我们谨慎地看了看,想知道会给我们端来什么,不过,不像我们预想的那样,什么都没有。
脚步渐渐走近了,门开了,不过这次还是叶赛格力德。
“在我们村子”,他用一副训斥的口吻说道,“可不能让客人自己卸马套,这是主人该做的。”
“谢谢,别担心”,我近乎讨好地回答他,试图适应这里的规矩,“您也知道我们还年轻,可以自己看好这些牲畜。”
叶赛格力德还是义正言辞地反对,又重复了遍:“在我们让博尔什,可不能让客人自己卸马套,照料马匹。”
说完他就走了,我们又被说的不好意思,叶赛格力德刚走出帐篷,那个女人就进来了。
卡拉莎什亲切地和我们问候,每个来帐篷的年轻客人,她都当孩子一样招待。
“真主保佑,我不是要抱怨生活”,她说道,“应该要习惯,不管怎样,这些都不会改变,在这个坟墓一样的地方,有什么命运可言呢。”
很明显卡拉莎什并不想掩饰自己对这些村民、对他们生活方式的看法,我们明白:她是唯一一个了解所有,并帮助我们的人,得益于此,这次的远行才真正开始呢。
她甚至含糊地说了些我们感兴趣的话题,卡拉莎什积怨已久,这次她要都发泄出来。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她开始说了,“以前让博尔什生活的是一些贵族,这是他们的领地,不过他们自己从来不动手干活,就怕被犁蹭破了皮。他们认为自己的幸福、富足都是神恩赐的,他们和仆人住在一起,家仆有三十来个,活都是他们干的。之后,发生了政权更替,他们就都走了,开始单独生活,他们还组了个集体农庄……昨天我赶牛的时候看到:
他们的地长得很好,已经开始播种。难道是地的好坏吗!而我们的呢!”她绝望地做了个手势!“十个人里一个男人都没有,谁会把鞍套在自己的马上!我可没说过。那些柴火、干草是割来过冬用的……手还没抬起来,长癞的羊就被宰了。即使是饿着肚子也把东西运到了!那些都是我做的。我是仆人的女儿,就得和这些活死人住在一起!
说完这些,卡拉莎什不时地走了出来,她把茶炊放下,又回去了。我之前听说过让博尔什的悲伤,但仍无法想象现在所发生的这些。
“周围很多地都是我们的!不管是族里在世的、还是在外头过世的,这些领地都被视为是属于族里的。这就是法律!不过他们可不会把木钉钉在这些土地上。贵族不应该干活。所有的忧虑都是车夫要担心的。他们要放牧,割草喂牲畜,播种小麦和燕麦。要是哪个主子想打猎了,或想去做客,要办什么事了,他们还要给马儿套鞍。昔日的繁荣景象只剩下破旧的毛毡毯。可他们生性傲慢,在他们的血液里……”
卡拉莎什把烧得火热的茶炊拿了进来。
“茶炊开了。”她说完,尽量地避免看到我们的视线,说了声,“只能用冒白的开水招待你们了,我还找了些牛奶,来,请喝水,你们尝尝吧,整个村子都没茶卤了。” 
知道我们有茶卤,卡拉莎什欢呼雀跃地找来一个茶壶。 
茶壶就在破地毯上,壶底很旧:陶瓷表面出现了黑色的裂缝。白铁条束着壶身,向上翘起的白铁管子挡住了壶嘴。有十来只颜色不同,大小各异的茶碗。显然,是从不同的帐篷收来的。
卡拉莎什铺开桌布,我们又在上面铺上自己的毛巾。幸好我们还有一些面包、黄油和糖。 
就在我们不知道这吃算是中饭还是晚饭时,门开了,几个男人按着地位高低一个挨着一个走了进来。先进来的是阿杰克。他走到我身边,骄傲地昂起头,从他脸上的表情,我意识到我又坐在了不该坐的位子上。
我立马起身换座,老人却动了动他那灰蓝色的难看的胡子,打住我,说道:“没必要坐得那么远,我旁边的座位就属于年长的客人。”
于是,我留在座位上,可那两个孩子在座位大更换之后,离我离得很远,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坐得离面包和黄油很远。
阿杰克并没有被缺了的牙影响到,黄油根本不用嚼,他掰下几小块面包,迅速放进嘴里,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吞咽下去。其他族长也不逊色于他的敏捷,都想要赶超彼此。我们三人才喝完茶,桌布上就什么都不剩了,东西被吃得精光,他们像牛一样舔着粗糙的舌头,阿杰克打破了沉默:“要我说啊,这黄油要再新鲜点才好吃啊。”
然后他们又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附和着,就好像他们都没有自己的思想,每个人都在等着村长说话。 
“阿杰克说的对。”一个坐在我对面的没留胡子的人说道,“黄油要再新鲜点才好吃。” 
我心想,我和我的小师弟们是唯一没有附和的。我又在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再怎么都想不到砸碎了的糖末怎么会孤零零地散落在桌布上。
“只顾自己吃饱,忘了子孙和食欲的人,他的灵魂是罪恶的。”阿杰克说道。“我就很疼爱小孩子。”说完他用他那青筋盘曲的黝黑的手指,拿起桌布上三四块碎糖,揣进口袋里。 
“阿杰克说的好。”没留胡子的人同意他说的那些,也拿了些碎糖。 
他们给其他人做了榜样,包括叶赛格力德和郭拉斯,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威士忌看。
桌布上的东西一扫而空。他们用指尖拿着碗,帐篷变得很嘈杂,他们不时闻闻空茶碗里的茶香。卡拉莎什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她感到不安:客人们都还饿着呢。
有好几次我试图离席,想去看看自己的马,可看透我心思的人总把我拉住,传统习俗的保卫者——叶赛格力德反复地说,来他们村子的客人不用担心自己马儿,这的主人会照料好的。尽管我那被拴着的黑马和我们一样饿了,我也只能回席坐下,可那个应该问我为什么要来村子的阿杰克,照样沉默无语,只听到他胃里的咕噜声。
卡拉莎什把灯点亮了。没有玻璃灯罩,只有冒烟的灯芯发出黯淡的光。微风不时透过无数个小孔吹进帐篷,压弯火苗,然后就全黑了。一会火星又亮了起来,不安分地照在主人的脸上。在我看来,他们像是都死了。 
是的,可以将他们看做死人,特别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帐篷里是严肃的沉默。就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我变得很不自在。 
可阿杰克突然抬起头,清了清嗓子,说道:“时间过得很快啊,为了招待这个今天来这个大帐篷的客人,我们要宰只羊。”
“对,这是习俗,和往常一样,阿杰克总是这么明智,你是我们热情好客的风俗的忠实守护者,热情好客是我们从光荣的祖先那里继承来的。”没留胡子的人支持道,“为了招待这个今天来这个大帐篷的客人,我们要宰只羊。”
那个眼睛一直盯着威士忌看的人,也重复了这个想法,他说的话像是在号召大家。
    我试图反对,说道:“为什么要弄这些额外的开销……”可根本没人关注我胆怯的抗议。我沉默了会,想了想,才知道有肉吃可不算什么坏事。那天上午,我们匆匆忙吃了早餐,准备出发。
    但晚饭似乎和博罗沃耶一样遥远。他们自尊心很强,可还是顿住了。最后他们放弃了所谓的尊严,就像扔掉没来得及晒干的腐臭了的肉一样。
但是,如果我们作为客人,什么都不剩了,只有忍着,卡拉莎什就会彻头彻尾的沸腾,终于,她爆发了。
“你们已经决定了要宰羊,还磨蹭什么?”她并没有直接地对某个人说,“只知道说,自己却像长在地上一样,坐着一动不动。哦,阿拉!仁慈的阿拉!你看到了吗?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从这些该死的破习惯里解救出来?!要知道他们可是活人啊,并不是死人!”  
    说完她站了起来,走出了帐篷。在帐篷里擦光了身子的杂毛狗也跟着卡拉莎什出去了,它没有希望捞到什么好处。
    不过妇女没克制住的话语并不能动摇心平气和的男人们。阿杰克等了好一会才说出了他的决定:“尽管卡拉莎什是在一气之下说的那些话,不过,我知道她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时间过得很快啊,要是我们打算宰羊,就宰吧。”
大家回答两个最受人尊敬的老人的声音,就像山里的回声。但谁都不打算起身去做这件事。卡拉莎什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捧了一抱木柴,放到炉边,再拖来一口熏黑的大锅,最后支了个三脚架。在做这些事的同时,她继续打扰这主人们。
“怎么,快了吗?宰谁家的羊?还得把羊赶来啊。”她说完就走出去了,我们听到外面有哭诉和骂人声。
但是,决定要杀谁家的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叶赛格力德!”阿杰克命令似的喊道,“你怎么这么沉默?你奶奶不是有只灰羊吗……要我看啊,就该把那只灰羊拿来煮。”
他向左右两侧重复了两遍,叶赛格力德默不作声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帐篷里再次陷入沉默——期望的沉默。道路上传来了我那可怜的乌鸦的鼾声,显然,它是想吃干草了,哪怕给它一簇也好,更别提那成袋的燕麦了。
叶赛格力德回来了。他坐下后转身对阿杰克说:
“阿伊莎科琳说那只灰羊就要生小羊羔了,这个时候谁要是宰了它,谁就罪恶了。”
“阿伊莎科琳知道这是罪恶啊”,阿杰克赞同地说道,“那只灰羊明天就要生小羊羔了吧。”
美餐一顿鲜肉的大好机会让这些古老道德习俗的守护者们重新振奋了起来。很明显,因此阿杰克缩短了他开始明智的反思的时间。
“这样吧,我们就把坎申哲戈家里的黑羊牵来,黑羊可是害群之马啊,得宰掉黑羊。”
可能叶赛格力德也等不及了。还没等那个没长胡须、大眼凸出的人附和阿杰克的智慧,叶赛格力德就站起身,等他们都同意了,叶赛格力德早就跨过帐篷的门槛了。他回来的速度也比第一次快得多。
不过,这次好像又没成功。叶赛格力德闷闷不乐地说:“阿伊莎科琳说周五刚好是坎申哲戈的忌日,她留着那只羔羊,就是想到时忌日好用。”
  “是啊”,阿杰克沮丧地说道,“阿伊莎说得对……”
他又开始思考,饿着的肚子使他的思维变得更清晰,运作速度变得更快。阿杰克立刻想到了用什么来做热情好客的贡献品。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他语气坚决地说道。“光说说话,大锅是装不满的!叶赛格力德,把卡列克的灰羊牵来吧。”
当外面传来山羊难听的叫声时,都午夜了。但叶赛格力德十分确定——我们饱餐一顿的梦想终于变成现实了。
虽然我看不到那只羊,可是厚重的气味让我知道它在逐渐靠近。也就是说,还没被宰。临近的死亡快让人窒息了,这几乎从没在我身上发生过。还有另一件事——可汗的后代们。他们的鼻孔,就像变了样似的。他们丝毫不在乎的羊膻味。他们的眼睛像是在燃烧一样,闹哄哄地咽下口水。要是现在把活山羊分给他们,最后肯定会啃得骨头都不剩。
还有一个问题——谁都没有足够锋利的刀。
谁家里有锋利的刀,阿杰克记得很清楚,可派去的叶赛格力德还是无功而返。
一个在座位上坐了很久的同伴,忍不住乏味和饥饿,被山羊发出的恶臭给惹烦了,连忙跳起来,掏出刀子拿给他在身边的叶赛格力德。
“拿着……”他很有礼貌地说道,尽管我看到了他眼里有种要像是递给撒旦,但自己会马上从让博尔什村子消失似的愉悦。
直到早晨灰山羊才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过,它已经被煮熟了盛在盘里。一起进来的还有十多人妇女。
她们每个人都带了个女孩。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是女孩,我只看到了两个男孩。他们是在夜里被叫醒的,孩子们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他们看起来很虚弱。同样。依照让博尔什村子里严格遵守的旧法,为了保持贵族的纯洁性,村里的人几乎都是近亲结婚。那些孩子让人看着都觉得可怜。
妇女们贪婪地闻着肉味。要知道,山羊可不是公牛啊……这只山羊未必能喂饱他们这群人。
按老规矩的话,阿杰克要摁住羊头,切下一只羊耳给我,然后把整个羊头摆在他面前。没留胡子的人从髋骨那剔下一小块肉给我,自己留下了整个骨架。其他人也按照尊卑顺序拿起碎肉。吃剩了的肉都成了碎屑留在盆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够不着。他们有的人用手拾起来,可还是什么都没拿到。
盛宴举行地这样迅速,都没用多久就结束了。女主人把剩下的羊肉做成汤,把骨头递给孩子啃,他们祝愿我们晚安后,就都回家去了。
帐篷里大家都走了。
我们和卡拉莎什聊了一会儿。这个好女人感叹着说,我们得饿着肚子上床睡觉了。
可我们根本就没打算睡觉。还没等阿杰克      告诉我们客人不能在村子里骑马,说这会违反习俗,我们已经骑在黑马上了。
我们不只是离开,更像是逃跑。逃离这个村庄,跑进开阔的草原,逃离这个活生生的墓地,逃离这些人的傲慢和愚蠢。
“哦!”我们当中的一人惊呼道。“哪怕只让他们说出一个有道理的词,这在村里需要多久呢?”
“这算什么!”第二人补充道。“从空话变成实际的行动要用多久呢?”
我默默地听他们说。我憎恨历史的不公。多少个世纪,我们哈萨克人浪费了多少个枉然的世纪,现在是谁统治着我们?
第二天,我向区委书记做的报告很短。
我说:“让博尔什村的那些土地可以轻松容纳十几个农场。但整个让博尔什村,只有一个可以在农场工作的人。那人叫卡拉莎什,车夫的女儿。”
“真的吗?那其他人怎么办?”
当时我还年轻,回答说:“我不知道。不过农场可没有他们的位子。”
区委书记自己在思考着。

Көп оқылғанда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