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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耶佐夫穆赫塔尔 - "双面哈森"

23.11.2013 2534

奥耶佐夫穆赫塔尔 - "双面哈森"

Негізгі тіл: "Двуликий Хасен"

Бастапқы авторы: Ауэзов М.

Аударма авторы: not specified

Дата: 23.11.2013

双面哈森

 山太高了……我能到达山顶上吗?这个噩梦般的夜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黑色赤裸的悬崖峭壁那么遥不可及,还有黑暗和绝望的孤独感……我怎么就来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好像被恐惧笼罩了一样,疲惫不堪的马在他身下发着抖,勉强地迈着步子。而高傲冷酷的群山却变得越来越远,它们吸引着他又使他感到害怕。他催赶着马……到底还需要这样拖着步子走多久?岩石巨块儿越来越遥不可及……这又是什么呢?他脚下的土地裂开了一条深不可测的深渊,他恐惧地闭上眼睛。声音消失了,世界变暗了,死亡的气息笼罩了他……难道这就这样死了吗?

死?我快死了!啊!他喊叫着,痛苦地发起抖来,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敲门声,这敲门声自远方传来。随后噩梦被打断,扎米丽娅的喊叫声传来。传到他耳朵里的那妻子那恶毒刺耳的声音使他摆脱了噩梦。门又接着响了。他艰难地缓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该死的!你们想把我们带到坟墓里去吗!她提高了声音。

孤独感消失了,不请自来的噩梦消失了,山峰在远处退去消失了……他还活着,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是你吗?扎米丽娅?唉……”

你怎么了?妻子走进来,有些惊恐不安 您叹什么气呢?不是生病了吧?

哈森没有回答。他躺在床上,用迷茫的紧张眼神瞅着,缓慢的清醒了过来。周围的一切都是习惯的那样:总是凌乱的早上的房间,扎米丽娅的坏情绪——她永无休止的质问,费神的与家人之间的争吵和门的哐啷声。我刚不知不觉地经历了生死,她看我的时候也像是这样,他看着妻子疲惫地想。这就是摆在他面前的生活。

他可以伸手就碰着她,温柔地摩挲或者掐一下,说些好听的话或者是呵斥,也不需要道歉。他突然又感到有些愤怒。

        快告诉我吧,您怎么了?扎米丽娅的声音变得委婉温和了一些。他知道,可能是因为昨天

晚上喝多了才会这样,发烧了吗?要拿温度计来吗?昨晚喝了很多吗?

        我没生病。

        亲爱的,那您是怎么了?

        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他张开双臂想着抱一下妻子,但是他的手却碰到了妻子骨瘦如柴的大腿,双手无力地跌到地上。

          妻子的脸哆嗦了一下,瞬间脸色发灰。

       啊,天呐!到底做了什么梦让你这么沮丧……”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又开始喊起来,您知道吗,您的嫂子把菜盘打翻了,碎了一地。您在听吗?盘子打碎了!

        什么盘子?哈森问到,但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就是我在下边集市上买的那个。我是多么想买这个盘子啊,想着给你……好让他们……”

        够了,我已经很烦了。哈森小声打断了她,几点了?

        七点。扎米丽娅生气地回答。

        时间还早。但现在你也睡不着了……”扎米丽娅又温和下来,坐在床边。哈森头也不抬,斜着眼睛看着妻子。她看起来很疲惫,消瘦的非常厉害,颧骨突出的阴暗的脸上过早出现的皱纹看起来很清晰。头上缠着一条破旧的灰色纱丽头巾,她在家的时候就戴着这个。他们的目光相遇,扎米丽娅,好像有些摇晃地稍稍靠近他,胆怯地苦笑。闷闷不乐的哈森转身对着墙:世界上没有再比她难看的女人了。扎米丽娅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走出了房间。门声像子弹一样响了一阵。

先是听到剧烈的老年人的咳嗽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像锤子的撞击声,惊恐的声音传来:男人用低沉嘶哑的低音嘟囔着什么,女人小声地回答他。当然了,是他们,哈森想了想,听着哥哥和嫂子的声音,他们是不久前从村子里搬到他这里来的。他听着,但是思绪飘向远处,飘向了过去……哈森想起了十八年前闹白卫军分子的时候。那时候他是县委会的领导,但是之后生病了就来到了故乡,回到了草原,来到了这些老年人中间。他病了很长时间。当他康复后,扎米丽娅,他在多年前娶的那个妻子,举办了一个盛大的舞会和马赛。两年之后又有节日庆祝会,这一次,为了庆祝他从苏维埃的牢笼中获得自由。扎米丽娅履行了誓言——如果丈夫完好如初地回来,就送给所有人礼物。开始安排宰羊,把妇女叫到一起分给他们肉……这时候哈森想起来,好像扎米丽娅为了他从没吝啬过什么。他每个夏天都回家,妻子很慷慨地招待他。她从没有忘记过送丈夫礼物。第一次送给了丈夫枣红色的蹓蹄马,然后是浅黄色的,紧接着是一匹雄健的白鬓跑马……是的,她爱他。为了她,这个富有家族的姑娘,送彩礼三十头绵羊和十头牛都值得。值得,一切都值得。

确实,法官们非常好的利用了她家族的首领侦查员的职位。尤其是在选举合作社控制权的时候。亲人之间的关系在草原上很强大,而扎米丽娅又可以影响哈森。有多少事都是在她亲属的建议唆使下做的!一些人只是告密和指示,而这些指示是村政权写的。他们是如何迫害和追捕那些反对她富亲戚的穷人的!被审判了多少次,多少次被驱逐出党组织!是的,苏维埃政权那时候在草原上还温和些。那时候人们还会压榨穷人……所有人都在扎米丽娅的压迫下干活,一切都按照她的指示和意愿来进行。

您起床了吗?茶已经准备好了,面包有点儿不太够。扎米丽娅不满意地嘟囔着,出现在门旁。

哈森默默地站起来,穿好衣服走去前边,那里住着他的两个兄弟和兄弟媳妇儿。一个俄罗斯家庭对着他们的房屋。哈森怎么都不能习惯这些邻居,当他们出现在前室的时候,他总是会发脾气。现在他们应该是在家,从他们的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声音 ,偶尔还有笑声。

一点儿也没有耽搁,哈森看都没看就快速地走进了院子。

今年的春天并没有好天气来让人们高兴,但是今天却有一个明媚的早上。远处山峰层峦叠嶂。哈森看了一眼阿拉木图山峰……在哈森出生和成长的这块土地上,从没有过像这样高耸入云的山峰,在无限宽广的草原上偶尔会遇见平缓的山丘,它的地势很平缓开阔地展示在人们面前。哈森情不自禁地看着群山。它们很壮美,但是没有打动他。在群峰上飘着乌云。它们垂到绿色的云杉和松树的腰带上又变得稀疏散乱,像一团巨大的蓬乱的兽毛。在不断移动的林中空地中间,现在已经被灰色的雾笼罩,无止境的一串一串的明亮的雪峰时隐时现,还有暗色的山岩,亮绿色空地和树林。在狭小的高山巨石周围山峰凸起,由于自己的高度它显得孤零零的。它的胸部环绕着乌云,在峰顶上覆盖着白雪,像乌兹别克斯坦的银色的绣花尖顶小圆帽。匀称的造型,三个一样的面,他想起了以前手工制作的椎体,或许,这是很好的椎体纪念碑,那时候人们把成千个椎体放在一起留给后辈。峰顶使哈森想起了他的噩梦,他带着疲倦的目光,峰顶自己移动着走进了充满泡沫的白色云海和雾霭里……哈森感到了自己在这沉默的山峰前的无尽的渺小,不经意的产生了荒唐的恐惧感,这座山会用自己的巨大的重量压死自己。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象着峰顶开始移动,垂到他的面前。

他知道,这些都是从哪来的:沉重的思想负担,永无安宁,孤寂感和轻微的生气。

在新生活里他是什么样的,生活想让他这样或者那样,很强硬地然后走进每一个家庭?社会主义的胜利已经变成了不容更改的事实。不会转弯不会离去,到处都是,现在又围绕着哈森。社会主义的胜利是这样高大和坚不可摧,就像这峰顶,甚至都遥不可及。因为哈森,并不在建立者之列。他能在他们中间吗?他在他们中间很有必要吗?以前呢?

在前厅扎米丽娅碰见了哈森。她手里拿着盘子的碎片。妻子的脸上很愤怒。

看到了吗?她把碎片递给他看。

还来得及粘在一起,哈森懊恼地想。

你怎么不说话呢?妻子喊道,把盘子摔碎了,拿什么从灶台上盛菜呢?

哈森鄙视地撇了撇嘴。灶台,他模仿她。母语走样儿了,在母语中没有“х”,也没有“ф”这个字母。在少年时代她死记硬背下默罕默德,在那个时候,他记得,在一封非常温柔的书信里她甚至用阿拉伯语写下本杰 法兹尔”——法兹尔的女儿,学问非常好。

她把盘子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扎米丽娅重复到。

不要再说你那炉灶了!他扭过头去,看着他的兄弟和嫂子,安静地坐在墙边。看到他愤怒的目光后,就像淘气的孩子一样眨了眨眼睛,愧疚地转移了视线。

哈森爆发了,飞快地从他们旁边走过,进入客厅里。

都是因为你才得不到没有平静!他在走着的时候含糊不清地说给他们听,踹了挡在他脚下的嫂子的皮鞋套一脚,用肩膀撞开了门后,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鞋套飞到一边撞到了低矮的绿色的床,床上躺着哈森的弟弟萨利姆。他不满地起身。

怎么这么不像样子!他喊起来,他的黑色的浓眉皱在一起,阴沉着那张绯红的年轻的脸。他酣睡后的明亮闪光的眼睛责备地看着弟妹:扎米丽娅,你们到底怎么了?不羞耻吗?

萨利姆的干涉看起来使哥哥很振奋,这个哥哥有着瘦瘦的病怏怏的老头薄薄的白色胡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他愤怒地斥责着妻子,你神志不清了吗还是怎么的?还是有敌人在追赶你?居然把盘子摔在了地上!现在怎么能不生气呢?

算了,冷静点,萨利姆开始说话。他从床上起来然后迅速地穿好了衣服。盘子碎了,就这些,你想一想……”

你知道这是什么盘子吗?扎米丽娅激动起来、

也许是金的?

整整在下边的集市上寻找了一整个冬天。

那又怎么样呢?萨利姆笑了笑。现在该冷静下来了。

从隔壁房间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俄罗斯妇女,带着坦率有礼貌的脸。她的一双大大的蓝色眼睛闪烁着善良的光。带着短发,尽管很年轻,但白发已经有了。

多遗憾啊。她感到很不愉快,看到扎米丽娅手里的盘子碎片的时候,她还是舍不得扔掉它们。盘子确实很漂亮。但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扎米丽娅,她开始使邻居平静下来,我自己也打碎过不少的餐具。这些都是不小心才打碎的。

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盘子了!

不会的,扎米丽娅。我不久前还在商店里看到过这样的。

别说了。安娜伊万娜芙娜,她同别人争吵的劲儿还没过去呢?萨利姆指出。

扎米丽娅没把持住,哗啦一声把碎片都掉到了地板上。

         “看吧,他还给我下评论呢!看见了吗?

  “萨利姆,你不羞愧吗?她比你大啊。安娜伊万娜芙娜带着责备摇了摇头。看起来,所有人都有点平静下来了,她赶忙地转换话题,最好告诉我,你读完了我给你的书了吗?

        “读完了,很有意思的一本书,安娜伊万娜芙娜。

        “是的,高尔基把童年描绘的太棒了。你作为学生应该尽可能地多读书。

        “您还会给我一些书看吗?

        “当然了,萨利姆。现在我要工作了。

         哈森从旁边走过的时候,听到了兄弟和女邻居的谈话,放慢了脚步。这些多嘴的人,他气愤地想,就有这样的人……他们对别人的想法感兴趣,利用任何时间来瞎扯。我不缺少书,我的书足够看一辈子的了,她更刻苦。我要是今天能找到了肉,还找更好的书干什么呢……

*****

        走到哈森的办公处,得沿着又直又宽的大街一直走,大街两旁栽种着小白桦。他今天迟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走这么慢。像一匹老马一样拖着步子在走路。

他被急匆匆去上班的男女们超过,人群按照各自的职能四散开去。耸立的黑色山峰好像在前面注视着他一样。哈森尽力不去看它。

穿过两栋房子,他在前面看到了卡西姆干正在穿越马路。

哎,等一等!哈森招呼他。

卡西姆干沿着声音望去。这是一个高个子宽肩膀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又长又瘦的脸。

嘿,加快点儿脚步,他催促到,怎么走这么慢呢!

是脚不听话了。哈森回应道。他走近和卡西姆干握了握手。没吃肉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谁能想象会有这一天呢,扎米丽娅会连肉都吃不上了!他尖声地笑了一下。

快别笑了。我现在肚子就饿极了。你最好告诉我:能不能在什么地方搞到点儿肉?如果搞到了,我拿一升的伏特加来给你换。

卡西姆干又笑了笑:

你还说呢……我自己也是一周都没看到过肉了。听说关于配给品的事了吗?他严肃起来。

说什么配给品呢,哈森摆了摆手。难道你靠着配给品过日子吗!唉,要是能吃羊肉和新鲜的马肉肠儿吃到饱该多好啊!

我们得琢磨琢磨,你还记得那次吗?

你的意思是能办到?哈森满怀着希望看着他的老熟人。这该死的春天,总是在春天陷入困境,因为肉而发愁……”

是的,就像大家说的那样:现在就是挨饿的时候。哦对了,哈森,你给我媳妇搞到皮鞋了吗。还有夏天穿的裙子?

我在找呢。卡西姆干。已经不止一次暗示过了做这个工作的人了,但是暂时还不行。

卡西姆干非常清楚地知道哈森的性格,他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哈森。

我是很认真的,哈森。

我也没有开玩笑。

人们常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哈森。拍了老熟人的肩膀一下,卡西姆干继续严肃地说,哪怕回报给一双黄色的鞋子呢,就是那双我在冬天给你搞到的那双。为了你去基层委员会那儿冒险,而你呢?

别担心,我会还给你的。我欠的债已经够多了,你不用说他会自己消失的。哈森绕着弯子说。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全部?

你说什么呢?卡西姆干。哈森继续说到,不要这么随便地说我。我们最好想一想,我们怎样绕过萨利苗诺夫。

这是干什么呢?

据说有一些长筒袜运到了卡斯卡拉伊联合区。

什么也达不成。他只关心自己。卡西姆干冷冷地回应说,尽管看上去他对这个消息是那么地感兴趣。

媳妇说了,好像好像他带来些成对的服装,给男人肯定也会给女人而且是一个颜色的。

阿哈,见鬼!而我听说,在他的柜子里有三套衣服,还贴着标签呢!

看吧!哈森最后变得沮丧。他只梦想着鞋子和肉,而别人的财富对他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好吧,愿上帝保佑你,那关于我们的业务都听说了什么呢?

卡西姆干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回答说:

向好的趋势有,但是谁知道呢?现在这么困难,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他们都在私下说着内心极其珍贵,对谁也不敢提起的话。

也许,事情会变好呢!哈森叹口气说。

和卡西姆干见面让哈森觉得,他了解自己,就像从镜子里看到另一个自己一样。现在他看着卡西姆干的怪模样,他感到心里有些苦涩,这不仅是对他的讽刺,也是对自己,对自己的处境和不知什么时候会实现的希望的嘲笑……曾经在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在生活的两级,永远不可能相交。但是现在,对他们俩来说都是困难的时期,他们之间再也不能彼此绕过了。

试一试吧。哈森笑了笑。我们还能怎么样呢?我们该走近一些,联合起来。哈森有时候说着很久前他曾想到的。

他们互相瞅着,神经地大声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又忽然中断了,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卡西姆干紧紧地握着哈森的手。微微驮着背大步向旁边走去。哈森也走去自己办公的地方。

大多数人已经各就各位了。哈森并不急着走过这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走廊,然后经过公用办公室,和大家打着招呼。

啊。伊万谢苗诺维奇,您好!你好,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你好,马尔科阿罗诺维奇!他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地点着头致意,小心翼翼地持着帽檐,一边笑着。早上好,吉娜依达尼古拉耶夫娜!

发现办事处领导也来了之后,哈森立即变成不慌不忙的样子,走到自己办公的桌子旁。他皱着眉,不安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来写满文字的公文,把那些公文放在桌子上,向扎拉斯巴托夫的办公室走去。

领导今天看起来特别地衣着整齐,神态端庄。戴着夹鼻眼镜,这使他瘦削的脸上显现出格外的严肃。哈森带着反感想,领导现在像一匹勒紧肚带的马一样,正在聚精会神地狂奔。

他想展示尽管他没有文化,但是已经是个实践家有着美国式的能干,哈森想着,小步地走进椅子。他的嘴上差点显现出讥笑来。

办事员流畅地给他报告着:

这是有关新建设的人民委员会的方案……这是来自东哈萨克地区的紧急电报……需要尽快地回复。昨晚上的职工大会的决议……您看一下,签个名。

这时候沮丧的秃顶会计,等着停顿下来,用闷闷不乐的声音说:

扎拉斯巴耶夫同志!我现在要马上去银行开会了。

关于什么问题的会议?扎拉斯巴耶夫从纸堆里抬起头来,透过夹鼻眼镜的玻璃威严地扫了一眼。

哈森迎上他的目光,打了个招呼:

这是建设预算的重复讨论,会计回答,我应该去提交论点报告。

那就快去吧!要重视我们的方案,仔细看看,别让我们的预算变少。

哈森坐在桌子边上。他已经适应了新领导。哈森尽可能地经常跟他以部门干部的身份交往,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询问和交流工作的机会,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十分努力。联营组织主管是善于交往,谦恭的人,哈森一点儿也不在乎地加入他的谈话,开始摆出自己的见解。

是的是的,这样……确实,这是个事儿,我知道……”有好几次他甚至遏制了干事,带着隐秘的快乐使他处于尴尬的地位。

看来,扎拉斯巴耶夫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尽管所有人都明白,不管是对是错,哈森总是试图发表自己的见解,就像一个必不可少的专家一样,这个专家不仅知道联营组织怎么生存,还知道怎么在州和区里生存。而扎拉斯巴耶夫在加入畜牧联营组织之前就担任重要岗位,但是不具备专业知识,这个专业知识是新工作要求的。这不足为奇,在最开始的日子里哈森对他来说就是必不可少的助手。他们长时间地交谈,哈森在这个新的主任面前描述联合组织工作的极其复杂性,有时候就像总是留心避免上当的机灵鬼儿一样。他们挂职务在这,心里关心的只是自己的房子和工资,然后,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和有了钱之后,就会迁移到另外的舒适的地方去。汉森很清楚地知道这些……总之是因此,他只能相信哈森一个人。但后来他们之间的谈话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少,这着实使哈森变得不安起来。

扎拉斯巴托夫简短地说了对干事的吩咐就让他走了。

您要说什么呢?他终于转向哈森。

这是三个哈萨克斯坦人的证明。我们谈论了关于少数民族地区机关部门干部的当地化的问题,而在卡拉干达,阿克秋宾斯基和东哈萨克地区没有特别的哈萨克斯坦人。我认为,这些同志应该被派去做干部,通过他们来管理这些地区。您自己也知道,在地方有官僚主义者,他们什么也不做,如果我们自己果断地处理好这件事……”

您很了解这些人吗?扎拉斯巴耶夫打断他。

非常了解,因此我才做的介绍。

他们是行家吗?

他们曾经在合作社工作过,在农业岗位上。

专业知识怎么样?

哪方面的?

他们的学识怎么样?有群众工作经验吗?

噢,冷静点儿。他们是中年人,这样就不会担心了。

扎拉斯巴耶夫全神贯注地看着哈森。

为什么你总是推荐过了中年的人?

我们这年轻人很不沉稳,哈森匆匆回答到。今天你决定吧,他们明天是离开还是去学习,还是去工作好一些。

主任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我觉得,你只是没有去找精力充沛的年轻的哈萨克能手。

您说什么呢?扎拉斯巴托夫同志!

怎么呢!要知道那些您想吸收进来参加工作的那样的人几乎没有。

您说没有?哈森插了一句。不过,您可能是对的……”

您想让我开出一份对我们工作有好处的工程师的名单吗?

但是他们不会来我们这工作的。

那些学过专业知识的人,会对你的部门感兴趣吗?

上哪去找他们呢?扎拉斯巴托夫同志?哈森皱着眉头。小汗珠流到了他的面颊上。

莫斯科,列宁格勒卡赞的高校里。你知道有多少哈萨克人今天毕业吗?一年之后呢?两年之后呢?

我指的是他们,但是……”

那时候您就会告诉我:我们要给多少个学生支付奖学金?扎拉斯巴托夫打断他。

我实在是不知道……”

我认为,您没有考虑周全这个专家准备和挑选的问题。这也就是说,不可能说出有关什么加强干部地方化的话语来。

哈森被主任准确可信的理由征服了。提出反驳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扎拉斯巴托夫没有给他这样集中精力去想的时间。

就是这样,干部部门主管同志,我们提供十位哈萨克斯坦大学生的奖学金保障。昨晚我写了关于给这些大学生奖学金的命令。

         非常好……但是他们还在学习,哈森反应过来,而我说的是今天的少数民族地区干部地方化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我和您讨论过不止一次了。您也知道党政边疆的指示。

         知道,知道……但是问题是时间很紧迫啊!

         让我们来具体地谈一谈。今年具体有多少哈萨克专家在工作?

          哈森惊慌地挠了挠额头。

         百分关系……实话说我说不出来。

         好吧,那你接收了多少个哈萨克人在工作呢?

         十个左右。

         这些占一百五十个职员的多少!他们是谁?当然了,通讯员,清洁工和抄写员也在内?

        是的,他们也有……”

        不是的,同志!扎拉斯巴托夫斩钉截铁地说,不是这回事。你比所有人说干部地方化的事情都多,而您自己却不去做这个事。您工作的很马虎,在敷衍……给您十天的期限,搞清楚哈萨克人在我们机关的比例。

        但是我们只是需要合格的专家!

        难道我和您不是工程师吗?

        要是人没有知识怎么能成为专家呢?哈森没有放弃,您知道的,我们的工作并不简单……”

您只是把我们这一辈人算在内了,但是还有年轻人呢,他们精力充沛,创造力丰富。如果我们没有类似的文化的积累,那么五年计划就是一句空话。如果您对什么东西擅长的话,请从年轻人中栽培和储备职工。扎拉斯巴耶夫回答到,拿起电话筒,打给分局。

那这些人怎么办呢?哈森问到,一阵沉默之后。

让他们到我这来。

哈森站起来,缓慢地走向出口。在门口的时候没忍住,扭过头来,委屈地说:

当然了,这一切您责怪的只是我一个人。

我们此时不是在追究是谁的错,扎拉斯巴耶夫反驳说,我们刚才讨论的是很重要的工作,结果才是重要的。分局!找人民委员会秘书处!

所有的机关都办不到……”

那好吧!扎拉斯巴耶夫不满意地靠在椅子上,但是您一次也没有讲明过自己的困难吧?和同事和我都没有讲过。

我只是怕大家错误地理解我。就好像说我什么也没干或者什么也干不了似的。

这是没有的事。而实际情况是,只是您一个人在工作。而现在是另外一回事,十个人……”

哈森站了一会儿,还打算着说些什么,但还没有决定。一股寒意略过他的后背,当他关上门的时候。对待他的理论,他解释的很混乱,这个痛苦又无助的人……他感觉自己是一匹孤零零的可怜的马,被强壮的公马驱逐出了马群……

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党证和职位。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尽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恢复常态。回到自己那儿的时候,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如果我在他的位置上,你们肯定能在我这跳一会儿,我还能给你们展示……”

突然,好像感觉到了谁的目光射向自己,哈森转过头去看窗户。伟大的阿拉木图山峰沉默着,不慌不忙地注视着他。在他的胸中升起一团团乌云……哈森叹了一口气,环顾了四周一下。会计,秘书和司机都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专注地工作着,他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一点痛苦和不安。哈森静静地站起来走向楼道。

健壮又安静,带着角制眼镜框的男人坐在楼道的尽头,礼貌地冲哈森招一招手,蹒跚着迎面走来。他的嘴里叼着烟卷……

没找着火儿,哈森努尔巴依奇?哈森递给他一个盒子。

给我推荐下,阿列克谢依尼古拉耶维奇,他问不可或缺的老联合组织里的专家。能让谁参加工作呢?扎拉斯巴耶夫急着强化我们的机构部门。

要锻造人,就要拿起锤子,不大的铁砧。打造干部也是,哈哈!

这很难啊!哈森叹了口气。

别灰心,亲爱的,阿列克谢和蔼地说,别这样敏感。我理解您……但是你要怎么做呢?他点着了香烟,喷出烟雾,打量着哈森,最好是明天,休息日的时候,一起玩牌。

好的。我们再邀请别的主任。

很好,阿列克谢同意了,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您喜欢领导,而哈森努尔巴依奇呢?老练的人……”

我不是十分能接受哈萨克斯坦的领导。俄罗斯人倒无所谓。他们在一起不会想起自己的地位……总之,我们明天聚一聚,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应该好好谈谈。

好的,迈着自信的步子离开了,香烟的烟雾冒出来。

哈森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子旁边开始处理文件,但是过了几分钟,好像突然回想起了什么,飞快地站起来急着去了委员会。

谢尔盖耶夫同志!

戴着眼镜认真工作的年轻人抬起头来,看着哈森。

您昨天分配了粮票?扎拉斯巴耶夫同志委托您解决我的问题。

是的,分发了。

我是哪一类呢?

第二类。

您开玩笑呢吧!我家有许多要赡养的人,按照第二类分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我已经不止和您说过一次了!而您……我在这里干不下去了!

您等一下。为什么这么粗暴地摆出这个问题呢?

我和您说了!

但是请您允许我说,我自己是按第三类得到的定额粮食。

这不关我的事!哈森几乎是喊出自己的理由,你没有为国家干部创造好的条件!

那要给您哪一类的分配呢?

第一类呢?谁按第一类得到的?

有十个人。甚至专家和主席团的成员都不够分。您自己也知道。

住嘴吧,我不想听!哈森打断他,走出了房间。

他经过所有部门,沿着阶梯走上去,走进了那里,桌子旁坐着哈萨克斯坦人,有人在问他们到底在什么之列。

这就是你们的少数民族地区干部地方化!他伤心地说。试着引进本民族的干部吧。一个哈萨克人也不要放进一类名单里面。大怒的沙文主义者掌管着委员会对这可不能不支声。

我亲爱的卡里姆啊,你自己想一想,他给在委员会工作的哈萨克职员提示,我们可不是为了钱才工作的,而是为了荣誉……这完全不是五或十俄磅面粉的事,而是原则的事。没有一个哈萨克人按一类标准获得食物,那我们还怎么引进哈萨克人来工作呢?你自己也知道,无论邀请谁来工作,他们首先考虑的就是待遇和条件。

第一类给专家和主席团的成员。小伙子反驳说。

所有的专家还不够呢,卡里姆。好吧,我们会按需给他们分配的。让他们吃饱,但是也要让他们干活儿:创建工业,结束五年计划的建设。我们会因为这快乐而饱的……”

小伙子和善地笑了笑。

不要把他们当成美国专家一样。他们是苏维埃专家,不应该把我们区分成哈萨克人或者俄罗斯人。

我现在说说我想的。政治论证可是你的工作。简单说:乡村是我们的,他们是客人我们忍耐一下……在哈萨克人之间没什么可争论的。

那又怎么样呢?

可是,哈萨克专家明天就来我们联营组织了。他们会得到什么标准的口粮呢?难道这样不行吗?把百分之九十五的第一类标准的粮食分配给俄罗斯人,剩下一两个名额给哈萨克人留着?

小伙子很严肃地回答他以理由,哈森也不能说的太多。

哈森回过神来。心里就跟猫爪子在挠一样。他感到对这个没有解决的问题无能为力,但又忘不掉。他沉重地坐在椅子上,通过窗户他又看到了高高的山峰,沉默地见证着自己对事情的无能为力。乌云飘走了,雪白的峰顶在正午太阳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辉。直视着它眼睛会有些疼……

需要相当多的时间才能静下来处理公务。他慢慢地移动,并没有发现有人在走近他。听到了招呼声,他抬起头来。在他面前站着一个递呈子的人——高个子男人,脸山有斑,褐色的胡子。穿着带领子的暗色制服上衣,戴着护耳棉帽,脚上穿着高靴筒的靴子。阿曼巴依就这样出现在哈森的视线里,好像从远方来的使者一样。哈森不经意地感觉到,他的眼睛很温和。他站起来,紧紧地握住阿曼巴依的手。

你的证明我会转交给扎拉斯巴耶夫本人的,俩人都坐下后,他说。

谁是扎拉斯巴耶夫呢?

你不知道吗?他是这座城市里的大人物。我们的领导。

哎哎,我上哪知道去?

也是。他本人想和你谈一谈。你就说你是负责人,有很丰富的经验。明白吗?他会感到高兴的,就让他来安排,好接收你加入工作。我想,他们会接受的。哈森向他保证到。

好吧,最好这样。阿曼巴依兴奋起来,经验我是有,曾在地方自治机关和合作社工作过。

太好了!

近两年我在国营畜牧场做办事员。

在哪个牧场?离这儿近吗?

不远。就在日尔加牧场。

哈森垂着上半身,就快要卧在桌子上了。肩膀碰到了跟他说话的人。

这真是好啊。或许你能找来肉。阿曼巴依?我们现在都很饿啊!

阿曼巴依笑了笑:

昨天昨天当着人我没有问你。那样难道不好吗?

不要问了,哈森沉着脸,都已经饿坏了。如果你找到肉,我肯定会很照顾你的。哪怕是喝一些一些油汤,坐着回忆些往事……”

阿曼巴依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办公室里没有哈萨克人,说话更大胆一些了。

我想,会找到些什么的。有一匹马带到城里来了。他小声补充道,不过确实也存在小小的难题,但这以后再说。需要先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能把这牲畜宰了的地方。

当然会找到的!哈森高兴地激动起来,在椅子上都坐不稳了,或者是在卡西姆干,甚至是在我家。今天可以吗?

晚些我会通知你的。需要妥善处理好一些事情。

最好是今天。

如果我处理好了,那么今天就可以。阿曼巴依回答说。他沉默了一下,又压低声音说:会发生些什么呢?哈森?会有转变吗?都听说什么了?

唉,能有什么转变呢?你知道这个谚语的:成功总是离我们太远。哈森失望地站起来,但是,回想起他们已经长时间没见过面了,又转过头来说:我只是这么说说……试试吧,肯定会改变些什么的。

还能相信什么呢?

相信我说的话。就像人们常说的,饥饿使人们的嗅觉更加敏感。他和阿曼巴依一起笑起来。确实是这样……那时候我们没能想明白,让了出去,让他们成长起来,而现在……”

现在怎么了?

都是暂时的耕地。都受了教育。我的兄弟,哈森平复着他,最后补充说:现在是这样,你还没同牧场断绝关系,请求一下扎拉斯巴耶夫把你留在这。卡拉干达就不要再想了,明白了吗?我们晚上见,商量下其它的事情。

阿曼巴依和他道了别走了出去。

阿曼巴依还没走出去,扎米丽娅就出现了。她脏脏的靴子和皱皱的大衣一下子出现在哈森的视线里。扎米丽娅走近了,勉强地拖着腿,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怎么啦?他很不乐意见到她。可以这么想,你刚从火灾现场出来。就不能穿得整洁一点儿吗?

宽敞明亮的边疆区联营组织的办公室出奇地和他家房子里狭小熏黑的房间不同。光滑的桌椅摆在这儿,这曾是他们的梦想。而且坐在这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是特别地端庄稳重,衣着得体,在扎米丽娅旁边,她由于琐事和孩子们过早地衰老,他们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她现在来的真不是时候。哈森想。斜着眼睛看了看她那风蚀的脸和晒黑的手。但是扎米丽娅却擅自坐下了,最好不要有什么事,哈森想着有点担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上了负责人的岗位,不知道贫穷也没有体验过任何生活上的不舒适。在那些幸福的日子,妻子坐在家里观望着自己,而他记得,他在看那些不得不劳动和做工的妇女,完全是另一种眼神……但是那时候已经过去了,当他来到城里的时候,村里的人看扎米丽娅就像看贵族阶层的人一样。转变来得如此意外和尖锐,好像他们不知不觉就迷路了,偏离了正常的道路。现在他们毫无希望地被生活落下。阿拉木图峰冷冷地矗立在窗户旁,宽敞的办公室慢慢亮起来。他坐在这间办公室了,作为众多不显眼的职员中的一个。他开始为感受蔫巴巴儿扎米丽娅感到疼痛和羞愧。他自己觉得他和妻子现在都是孤儿,被新生活遗弃的孤儿。

你看起来很累,哈森说,他的声音很关切很温和。你怎么了?需要什么吗?

扎米丽娅变得温和了些,想到曾经和丈夫不愉快的会面。

在卡斯多尔克发放了长筒袜和针织物。我排了队,尽管兜里没有钱,在那站了一整天。只是刚轮到我,正好分完。这个该死的卡斯多尔克!

还能怎么样呢?哈森微微一笑,那还可以买些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还能怎么办呢?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

等一下,我给萨尔门诺夫写个条子。哈森拿出一小片儿纸,蘸了蘸墨水。听说,在别处也还发放针织物。

扎米丽娅完全平静下来了。

哈森用几句话讲了自己的请求还顺便提及了他在哪工作,从椅子上站起来给了扎米丽娅钱,好把她送走。扎米丽娅拿着纸条,提着装着土豆的带子,突然问到:

你怎么看今天萨利姆的行为?

确实,他今天都胡说了些什么呢?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哈森皱着眉头。早上他在匆忙中没来得及弄明他们的争论,好像听的是为了什么东西告诉扎米丽娅。

他保障你的兄弟和兄弟媳妇。看起来,他在唆使他们反对我。很明显,他不满意我们对待他的态度。

他是从哪学的这一套呢?哈森有点开始生气了。他有什么权利去掺和别人的事呢?

也许,他自己觉得自已可以了。扎米丽娅撇了撇嘴,他是那么直接地说:你们不感到羞耻吗

最近一段时间哈森发现了他兄弟的自作主张,这在之前他的记忆里是不曾有过的。萨利姆成长的很快,但是他的个性,对人的态度变得更快。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在听取和考虑长辈的意见。哈森觉得,一个父亲的孩子,又在一起长大,应该同心协力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争取不在路上落下谁,但是现在已经听不到萨利姆的回响了。哈森知道,这是新生活的影响,而这新生活他又从来没有接受过。非常可拍的是,这个令人厌恶的另一个世界直接闯入了他的家庭,而他又不能制止这个时间的来临。

告诉他,不要让他再执拗了,哈森勉强挤出这句话。否则就赶走他。他靠着我供养还和我顶嘴。他要是再敢嘴硬,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够了!

您也告诉他,扎米丽娅请求到,别人学习还关心家庭,给家里带去多少东西。而他一点好处也没带回来。让他带回来点儿什么吧,这样他都坚决不肯。

他已经是共青团积极分子了。

他说,我也不是吝啬鬼。我们把最后一块小面包都分给他吃。他却说,暂时他在学习,他有权利得到资助。

你听,他把成为以不贪私利而著称的人想的太简单了!等着瞧吧!

扎米丽娅想着,很满意丈夫的话,应该给丈夫做一顿羊肉泡馕。她又想起了肉。

你得到肉了吗?哈森?开始做些什么了吗?

或许今天今晚就能成功啦。哈森回答说,过后再跟你说吧,现在你去试着去领取长筒袜吧。

扎米丽娅走了出去。

哈森又开始处理起公务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处理一两件,谢苗诺夫就朝他走过来了,党支部的秘书。哈森不能接受他的指示,因此装作很忙的样子。

扎拉斯巴耶夫同志和我们所有的秘书都认为,少数民族地区干部地方化工作我们进展的太慢了,谢苗诺夫说着,坐在了椅子上,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又要准备做些什么呢?

我只是想,哈森沉重地叹了口气,边疆区的决议已经十分清楚了,我们机关的工作进展还不到百分之十。这种感觉,谢苗诺夫同志,我们都是免费吃饭,哈森继续说。好像他十分地因为当前的状况而深受折磨。关于这个问题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漠不关心的。我们,哈萨克的工作人员们,并不是为了吃的才工作的,不是吗?

当然了,您说的对。谢苗诺夫很同意,请再详细一些地告诉我干部选拔的情况。

哈森咳嗽了几声,不满地望了望窗外的山峰,匆匆移开了视线。那座山好像就压在他心里一样。

你也知道,谢苗诺夫同志……党和政府也都清楚,现在要找有经验又技术熟练的哈萨克工作人员是多么地困难,尤其是专家……”

那从下选拔吧,教他们,用这段时间可以培养出不错的小伙子们。要派年轻人去学习,哪怕是去学会计课程呢。而俄罗斯人呢去学哈萨克语。这是他们的责任,但是你们应该监督。

哈森,在谈话的开始就感到迷糊,现在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确实,之前他不想知道任何关于从年轻人中挑选工作候选人的事,不管他们是上哪个课程。而今天,好像大家商量好了似的,反复地说这个问题。

这些也恰巧是我们计划的,他明白了谢苗诺夫的话,然后笑了笑。秘书能关心这件事太好了。您自己也知道,今天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帮助我。我都是一个人。现在在秘书的帮助下事情会很快进展的。

您,也许很早就开始这项工作了吧?

我正好也想告诉您我们的工作计划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从今以后我们就一起工作了。

事实上已经做了多少了?

暂时我们有意有计划地引进哈萨克专家,哈森又咳嗽了几下,给十名学生提供奖学金,现在还要给四个。

这个我知道。谢苗诺夫打断他,这件事是在扎拉斯巴托夫同志倡议下做的。

是的,是的,哈森点点头,扎拉斯巴托夫同志制定所有事的方针。提议让哈萨克工作人员进入政府组织部门。吸收一些联营组织的管理者。确实是,他们的数量多少并没有意义,但是……总之,党的政策很清楚。我们,谢苗诺夫同志,现在应该齐心协力采取行动,不遗余力地去完成党的指示。

目前为止还有一些话,谢苗诺夫总结道,他用手掌拍着椅子,要制定一个有关这项工作的详尽又彻底的行动计划。第二:每十天给我们看一次工作的进度。就这些。

哈森站在谢苗诺夫后面。

都明白了,秘书同志、您能来太好了……最终谈得很舒心。他一边送谢苗诺夫一边夸奖他。

****

      在和扎米丽娅争吵后萨利姆去上课了。他当时很匆忙,因为他今天有很多的事务。可也是,他最近天天都被讲座、 共青团和工会的工作充斥着。他在讲座上、饭厅和宿舍里寻找需要的人。现在正在举办政治辩论,或者,学生们称它为政治斗争。想到这,萨利姆加快了脚步。

   他是一个充满活力和有求必应的男生,朋友们都很爱他。他的身体非常强壮,夜间小睡几小时,第二天早上他又可以胡乱地将浓密的头发甩到额前,敞着西装上衣扑向新的工作中去。他去学院就像军队入侵一样:他给一些人一些差事,向另一些人请教问题,和其他人激烈地争论。目前为止社会生活对于萨利姆是最重要的,他把全身心都献给了它。但今天后与他的嫂子吵架后, 他很不情愿地意识到,他忽略了他哥哥和他嫂子的家庭生活。他以前回家很晚。然后在床边的凳子前,灯光下阅读。有时会在朋友的宿舍过夜,早晨的口角引起了他的思考......

从哥哥和他的妻子搬到城里来已经十五天了。哈森并不是很想让他们来,但是萨利姆深知亲属们常常生病,于是写信邀请他们来。

年轻人知道哥哥和嫂子一直因为哈森的在场感到很难为情,但是每次都热切期待他的到来。他们一听说哈森来就在附近的阿乌尔村奔走相传这个消息,向大家讲述这个有着非凡的头脑和颇有成就的兄弟。他们还在村子里称颂哈森的妻子扎米丽娅。她的裙子有着特别的款式,并且是用城市里最昂贵的布料制作的。她本人也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礼貌,尊老爱幼……哥哥和他的妻子都不有别于简单的游牧民族,和他们的邻居们,但著名亲属的到来出乎意料的使他们出了名,成为了大家尊敬的人。

萨利姆是被哈森一手抚养长大成人的,当然,他也很敬佩哈森。他的同龄人中谁都没有这么著名的哥哥,甚至被认为是村里最年轻富有的人。大家谈到他们时都会说,哈森一定会全力教育萨利姆,抚养他长大成人。哈森会为了他做比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萨利姆对哥哥寸步不离,和他一起去别人家做客,哈森亲切的让萨利姆坐在扎米丽娅的腿上。童年时期对哥哥的崇拜深深地影响了萨利姆很多年。他虔诚地相信他、对他的命令绝对服从并深信,他应该也必须始终如此。过去两年在学校学习的日子里,萨利姆主要住在宿舍里。冬天是忙讲座、 考试,暑期在集体农庄和国家农场里实习在过节的时候回去哥哥家带上一两天。只有在冬末,宿舍的木柴烧完了,不能再学习的时候才会搬到哥哥家住。这使他回想起儿童时期每天和哥哥嫂子在一起的日子。他想念他的草原,想念他的村庄,他甚至不能自已。从他离开家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

他已经是第二次目睹这样荒谬的吵架了。萨利姆困惑不解,到底是因为什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不和睦、纠纷是因为什么?但是他的担忧却丝毫没有感动到哈森和扎米丽娅扎米丽娅简单的以为他在尝试着解除亲属之间的关系,在引起家庭争端,而哈森也假装没有发觉这一切。萨利姆每天都沉浸在这种磨人的思考中。每天他都被新的猜测和发现所烦恼,最后他逐渐得出结论,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家庭误会,而是不同信仰不同观念的人们的冲突。准确来说,是两个世界的冲突——新世界和旧世界。旧世界,哈森和扎米丽娅支持的旧世界,已经毁灭了,就像是早上散落的菜一样,然而令人不理解的是哥哥却不明白这一切。也许是他没有能力理解新的生活?早些时候,萨利姆认为自己的哥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事实证明,他在任何一个科学领域都没有足够的知识!……从来没有看到他拿着一本书。他知道么,例如马克思和列宁理论和辩证唯物主义?以前,在他学习的时候,这一切都是被禁止的。难道他对马列主义理论什么都不知道么……真的是这样么?

萨利姆低声喃喃自语,他回想起村里的有钱人是怎么口吐白沫地吹捧哈森的。对于那些爱你的人,这是当然的,你就是为了他们而努力的。虽然你以前有自己追求的东西。那现在呢?就像被伤害的土拨鼠一样呆在自己的洞里,只关心自己。看任何问题都从自己的肚子出发,早饭是不是正常啊,午饭吃没吃饱啊,能不能把那的事物都装到袜子里啊等等……如果有什么事不对就责怪苏维埃政权,责备社会主义……哎呀……

萨利姆直觉地认为自己是对的。他对哈森的行为感到沮丧。难道他是个例外吗?但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萨利姆……在萨利姆自己身上也有一些旧社会的残余特点,受哈森影响和他相同的地方。为什么他以前没想到这些?为什么没想到呢?还是没想想?

也许是他从没敢怀疑过他那著名的哥哥?...萨利姆恼火地握紧拳头,加快了脚步。眉紧锁的眉头聚集在鼻羁两侧:也许这一切还有?他突然想到,立即感到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永远有人夸赞善良的旧社会。那时就可以指给他们这善良对哈森的影响,将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可是,他挥了挥手,我在胡说些什么啊!……这是多么荒谬的想法啊……”

萨利姆来到学院。他又想起即将举行的与物理数学系的学生的讨论。

    在第三教室里两组人员都到齐了。讨论主题是我们党组织原则下的新生活在一张纸上仔细地用黑色记号笔大大的标记着。上面还列出了一些问题:如何提高人们的意识,社会重建,打击过去的残余意识。

    首先是回答这些问题的是物理数学系的学生。发言的是瘦削的脸色苍白的男生,长长的黑发在中间分开。共青团员,和萨利姆一样的年龄,他自信地说,他的讲话以国家的组织和政治部为基础。大家认真地听这,在笔记本上标记着。在每个小组间没有一丝演讲竞争和群体之间的敌意,感觉年轻的共产党人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更深刻地了解党的政策。第二组的演讲者演讲,跟着是第三组,他们都互相补充,相得益彰。

    总而言之,大家说的都是正确的,虽然有的有些肤浅。有的发言不明确,有的缺乏逻辑性和具体性。萨利姆没有提问,但看到自己系的一个同学开始取笑物理数学系的学生,萨利姆挑战地说道:

    “你好像已经忘记了,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但他的小组已经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认为政治部门或区委那个更强大的?每个人都笑了起来,第一个演讲者出乎意料的把回答归结于政治部和地区委员会的对比。他说的不那么自信了,少了作为第一次的热情,被笑声和反驳的话语所分心。铺天盖地的问题,大家意见不一,互相打断对方,在教室的不同地方争论着。有人想纠正演讲的问题但是最终把问题弄得更复杂。一片哗然。观众们被分为两大阵营。

    萨利姆很想发言。他想告诉他的战友们,他认为哪个更强的,但事实确实,他说了另外一回事。

    同志们,这个问题是错的!他说。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党的地区委员会和政治部是不能对比的。那些寻找他们中更强的同志们应该寻找他们的共同……

萨利姆对他战友们的演讲做了评价,解释建立党的政治部的原因,他们必不可少。萨利姆论据很有说服力,很快,他完全掌握了听众的注意力。他谈到消除城市与乡村之间差距的任务,如果过去的痕迹仍然存留在城市里,农村就更是如此了。党的难题之一就是提高农村人们的认识和文化水平。政治部门的需要毋庸置疑,同时也不要忘记区党委和政治部门的统一。萨利姆的讲话是正确有清晰。甚至有人赞成地鼓掌,但之后没有人再发言。共青团员们热烈地交谈,得出结论。萨利姆突然想起自己的担心和怀疑,想说在他的演讲中说的。下一次吧,他想,时间还来得及……”

***

 

 

 

    约十二时许,当扎米丽娅带着哈森的字条来到与区会时。有人告诉她,萨尔门诺夫在开会,她等待着。一个小时回去了,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她筋疲力尽。早晨她跑市场,排队,现在又是乏味的等待……然后,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会给她针织品还是不会呢?要不走吧?但是如果即使是在门后几步想见萨尔门诺夫都会更加困难。毕竟,现在丝袜,袜子是这样的稀罕物啊!这是行不通的,家庭收入的唯一来源是我丈夫的工资,但家里总觉得缺少钱。如果买东西,在长时间的讨论后,只有当怎么都不能避免买这个东西时才会去购买。一切都计算到一分钱。当早晨只有碎菜时,怎么会不悲伤?卡米拉有必要穿梭在队伍中,事务所里,熟人间。寻求与有用的人的见面好设法利用他们。不,她没有看到萨拉门她是不会离开的。

    生活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在一个地方买进,第二天以高昂的价格在市场上出售。她像哈森一样,学会了不为此羞愧。有时,当有机会得到两个地方时,扎米丽娅会试图插队。

    有时候,她成功了,但有时她会被揭穿,被抓,然后她会竭尽全力逃脱,使用各种手段,有时甚至假装成一个傻瓜。在队伍中难以想象的拥挤,她从来没有失去她的沉着。她知道,有时有必要强攻耍无赖。用眼睛骗人,推人,她顽强地为她的目标奋斗——柜台。没过多久大家就认识她了,有两三次卡米拉被发现了。她回想起一个维吾尔族女子当着队伍里所有人的面骂她,当时她所有的力量都涌上胸口。贾米拉将永远不会忘记。但这一切她不得不忍受,这点命运的打击是不会击垮他们的。她知道财富是不会自己来的。人们不会强于自己的时代,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迫不得已要寻找脱身之计,哪骗骗人,哪偷偷东西。她和哈森互相了解,甚至不用语言。真的么,连他们说的也是么?他们两个人都在做同样的工作。一件事……会议被推迟了。

我的上帝!扎米丽娅叹了口气。午餐也没有准备好。怎么办呢?再等下去还值得吗?没拿到丝袜和裙子就走……让他一无所有!他被什么耽误了啊?

    萨尔们诺夫终于出来了。友好的打了招呼,礼貌地询问生活和住处,善意地开着玩笑。但是,听到了扎米丽娅的请求后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一下子就疏远了许多。

    尚未定价,如果定了,我会亲自告诉你的。

    “但我等了这么久,扎米丽娅伤心的说道。要不就定下来吧?

    萨尔门诺夫还是坚持。

    “我告诉你,该产品现在不会出售给任何人,他说,向办公室走去。

    “难道我要两手空空了么。扎米丽娅跟着他走了几步。

    “……对!他说,但并没有转身。

    “至少买一半吧,扎米丽娅停下来喊道。

     萨尔门诺夫没有回答。她等待着,他没关上了大门前,她在心里默默的诅咒着。

    天很热。走路很困难。扎米丽娅诅咒阿拉木图大街,诅咒萨尔门诺夫,还诅咒自己离这很远在郊区的房子。她屈曲膝盖,肩膀沉重。她匆匆走过陡峭的街道,脚一会陷入潜入柔软的灰尘中,一会有被鹅卵石尖锐边缘绊到。差点没摔倒,她艰难的挪动着双腿,像一个破败的马撞到树桩。她知道,她的心已经完全碎了。

    噢,该死的!愿你们都死光了!扎米丽娅透过她的牙齿咒骂着。她咒骂着太阳,这么炎热,毫不留情,仿佛所有的光线都刺向她一样。

   她勉强活着走到家,但跨过门槛时,她皱着冷酷高傲的眉头,和早上去早市时一样。哈森躺在床上等待着午餐,脸转向墙壁。妹夫和妹妹忙着打扫房间。扎米丽娅安静地从老头身边走过,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这时老头使劲一哆嗦,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胆怯地低下了头。卡米拉阴沉着脸点燃煤油炉,并开始做饭。

    第一没耐住的是妹夫。他手拿碎片向卡米拉走来。

    我认为这个东西可以粘在一起……它只是被掰成了三部分……

    很明显,老人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让家恢复宁静。早上儿媳给他带来的伤害难道不痛么?按照老人们的智者风俗来说,他看不惯家里有不和睦。况且他们争吵的原因是他们自己老头!扎米丽娅背对着他站着,老头没看到她的脸颤抖着,慢慢的被妆淹没。

    如果你给一点点的钱,明天我自己会去市场,老人胆怯地说,足以买两个或三个铜铆钉……

    现在想要狡猾的骗我的钱?一气之下扎米丽娅把脸甩向老头的脸说。像你这样的,想靠我们的五戈比发家致富,你在想什么呢?你要活得体面,不是要想偷我的东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跑到院子里,差点与萨利姆撞上。

    萨利姆吃了一惊,措手不及。

    他无比欢乐的回家。街道是独一无二的阿拉木图的春天,天空晴朗,中午艳阳高照,像一个年轻强壮的身体的爱抚。就在今天才真正开始暖和起来。辉煌的翡翠树叶,还没来得及被灰尘覆盖,在树上沙沙作响,高高地挂在街道的墙壁两侧。在沟渠里波光粼粼,水流清澈,犹如白雪皑皑的山峰,绿叶间闪过白色,红色和粉红色的早熟的杏,苹果,丁香花,充满了夜莺的啼叫声。软波连绵的高山空气,注入树木,花卉和草药的香气。他沉醉在这空气无比的空气中,喜悦感充斥了整个胸部。突然,扎米丽娅……像早晨一样的,吵架没几个小时后……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她没有看到春天......他路过了卡米拉进了屋子。走向弟媳上,并向门的方向点了点头,问道:

    什么,她仍没有平静下来么?

    亲爱的,她可曾尊敬过长辈?告诉她让我们安静会……难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的么!

    这个东西可以修复,老头打断道,展示了他手中的碎片。他来了,坐在毛毡上萨利姆的旁边。

    我告诉她,我需要一些钱进行维修。她想,我想骗她钱。 老头叹了口气,并伤心地摇了摇头。这样的话,外人都没和我说过,却出于自己的儿媳。我怎么说也是抚养过她的……现在怎么办?

我的兄弟媳妇……除了哈森和你她是我最亲的孩子了。要知道我是把你们一手抚养大的……老女人的嘴唇颤抖着,她开始哭了起来,用袖子擦着眼睛,说道,对我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但他一缕白胡子还被人称为骗子……

萨利姆心痛地听着老人的话。父母死后一直是哥哥和他妻子赡养哈森和萨利姆。萨利姆像爱自己的父母一样爱他们,并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父亲母亲。所以现在他绝不允许病弱的老人们孤独地住在遥远的村子里。但是对于很早就离家的哈森来说,他们的出现有些不合时宜。如何使他们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呢?哥哥已经说过多少次了?萨利姆对于家里还有着对于家庭关系的陈旧的哈萨克观念感到很吃惊。

你们不明白吗,很多事情都改变了。萨利姆朝着客厅那边看去,留下来的老游牧人现在都已经迁到别的地方去了了。他们都已经改变了,你们还想像以前那样吗?

两位老人不明白他的话。哥哥走近他,俯下身子小声说:

萨利姆,解释的清楚一些!你说的不明白。怎么,是他钱不够,吃饭都是问题?还是因为我们感到羞愧?为什么不直接说呢?难道我们是他的累赘吗?像多余的人一样?

不,不是这么回事。他们得到的是定量的口粮和食品储备,他们有……只是你们的亲近关系是他的负担。否则怎么会让你们住在前厅,单独地吃饭呢?

确实是,确实是!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扎米丽娅走近来,老人沉默着,发现兄弟媳妇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他们可以工作呀……他们又不工作。看看他们还能耍什么花招!这些吃闲饭的人。

什么?扎米丽娅?自己的亲人都变成累赘了?萨利姆嘲弄地笑着。

是的,就是累赘!扎米丽娅突然发起火来。

不是不得已吗?他们已经过不下去了,不是吗?

或许是你在为这个家负责开销?扎米丽娅双手叉着腰反驳到,继续说呀!我们听着呢!

当然了,你确信总是能找到理由来摆脱这些多余的人口吗?

扎米丽娅突然喊起来:

别再说空话了!怎么,用的着你给我出主意吗?

您说到哪里去了,扎米丽娅!萨利姆随口说出,您已经变得卑微渺小了。

不用你来评判长辈,贵族小少爷!寄生虫!你自己什么也不会,也是受我们赡养。

不是的!萨利姆急躁地说,我不是!

不是,那你为什么住在这里?

好!听着——从今以后我以在你家吃一块面包为耻辱!

看吧,多么要强啊!扎米丽娅用鄙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哈森从客厅跃出来,走向萨利姆。

你在这说什么呢你!你这个狂妄自大的人!

我说真的。

萨利姆冷静下来了一些,深觉自己很有理。这激怒了哈森。他转着眼珠猛地起身,这时候又一句话又说不出来。最终,攥着双拳,由于狂怒有些口吃地喊起来:

既然这样,从这滚出去吧!他恶狠狠地说,滚吧,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萨利姆平静地呆着。

正好我自己也打算离开了。

他靠着我养活。

说谎!萨利姆没控制住地跳起来,扎米丽娅什么时候说过,算了……但是你!……算了,现在都无所谓了。

萨利姆去着手收拾自己的被褥。哈森也平静了下来,他脸上有些显得心慌意乱。很显然他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剧烈地转变。

我亲爱的们,你们别吵了,哥哥说着,我们都是一个父亲啊……”

但是萨利姆的主意不会变了。

不用劝我了……”他卷起被褥后,压低了头上的软帽。

弟弟的自作主张刺激到了哈森。

在我看来,你在学院学的那些知识都毫无意义!这就是学到的全部吗?

这你就不明白了,这些都高于你的智慧,最好不要提这样的问题。萨利姆嘲讽地微笑到。

听吧,看看他们给你灌输的那些!

哈森感到他对萨利姆的恨意更加强烈地控制了他。确实是,这曾是对一切新事物的恨意,这恨意很久前就产生了,一直藏在内心深处并渐渐地增强,这恨意控制了他所有的感觉,现在转成了对兄弟的恨意。现在对他来说萨利姆已经不是他的亲人了。哈森与兄弟断绝关系的速度比接受新人来他家里更快。他想也没想就说了:

在这种情况下,哈森用手指了指哥哥的方向,带他们也走吧,就让我成为你们的坏兄弟吧!这不就是你想证明的吗?

俩老人哭了起来。

亲爱的萨利姆,我的弟弟,他们开始央求到,你哪怕让让步呢!天啊,真是不幸啊!

不用哭,哭什么呀?萨利姆生气地说,你们害怕没什么可吃的了吗?

没什么可吃的?哈森模仿着说,你们已经开始想了吗?

不要哭了。他想惩戒我们,但是他失算了,萨利姆使他们平静下来,他奔向出口,我收拾好东西然后回来接你们。你们肯定会工作的不错的,不用担心。

萨利姆说到做到。这天晚上就把他们接到了宿舍里去。哈森在客厅里躺着,听着他们怎么打算的。他没有出去道别。扎米丽娅说他正在睡觉。过了一会儿,她高兴地走进了房间。

你怎么了?哈森皱着眉,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他们走了!

走了……”哈森小声随她重复着,我朝萨利姆发怒了,他这样是应该的……真是可惜……”

照我说,让他们去死吧!看着吧,看他们怎么过,没有房子和食物。甚至连餐具都没有!扎米丽娅得意洋洋地笑着,看他们怎么办吧!

别说了。哈森摆了摆手,冷淡地看着她,可找到报复的人了!天啊,时代真是改变了,我们能往哪走呢?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他悲伤地说着,又是谁的错呢?

你总是这么担心,扎米丽娅不安地看着丈夫。我们以前总是去关心人们,可是谁又会记得这些呢?是,你是被称作有同情心的人,那又如何呢?他们甚至像萨利姆一样对待我们。要知道我们是手把手把他带大的。

扎米丽娅第一次听说富有同情心的人这个词还是在村子里。她总是很乐意地使用这个词。曾经在村里,这个词汇被不分彼此地老夫妇接受。近年来哈森再也没被谁叫过了,但是这个词一直存在在家里。更确切地说,活到了自己的时代。

哈森起来后开始费劲地穿上上衣。

有同情心的人……是啊……有同情心的人……”他低声忧郁地说着。善意地为人们做事,但是永远不要期待赞扬!他们利用你的善良然后再把你弄脏。我们就是这样的是吧,扎米丽娅?

算了吧。扎米丽娅看到丈夫平静下来很高兴,我们已经活得不少了。做的那些都会有回报的!

哈森穿好衣服后开始沉思:

总而言之你是对的。他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更肯定了一些,尽管有些小。还能怎么样呢,既然都发生了,就让他们永远别上这里来了。说完他走向了出口。

他用肩膀关上门,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我把他们赶了出去……做完了现在又感到难受……”他低声含糊地说着。

高山又突然显现在他面前,这么地突然以致于脸上发热,他心慌意乱地停了下来,不再去想。

确实是,现在我感到痛苦……”他又小声嘀咕着,好像有个人把他揭穿了站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着峰顶。黑影笼罩着,吹来一阵冰凉的风。他往后退了退,山峰正在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他……眼睛是眯着的……就在他不远处……哈森害怕地耸了耸肩膀。

天啊,这是什么魔力啊?他摆了摆手,向小门走去。

您出门打算去哪啊?扎米丽娅大声粗鲁的声音传来,和早上从噩梦中醒来时候听到的一模一样。我怎么办呢?

哈森停了下来四处环望着。院子里和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小心一些很有必要。

上这来!他喊着妻子,迎面走去。天一黑,你就拿着袋子和餐具去卡西姆干。就在那坐着哪里也不要去。

阿曼巴依已经坐在卡西姆干那了。在他们之间放着一升装的伏特加,他们一杯一杯地喝着。小吃也不去理会……看到哈森后,俩人都冲他寒暄着打着招呼。

卡西姆干倒了一杯新的,笑着递给了哈森。

喝点润润喉咙吧!

哈森走向椅子,没有去拿酒杯。

唉,要是下酒的不是这些冷盘就好了。他和老熟人一起笑着看着阿曼巴依。我期待着看到些炖的,比如说,这是什么?哈森用手指着面包块儿说,要是只有这个,我不会喝酒的。

我们在等你呢。卡西姆干说,要好好想想这件事情。

我们的马在哪儿呢?

在不远处……很近的,卡西姆干踟蹰着说,但是你知道的,首先要解决一件小事。

嗯?哈森不耐烦地一会儿看着这个,一会儿看看另一个。

 “我们最终聚到一起了,这太好了。!阿曼巴依宽厚地笑着说,我们就像曾经那样坐下来,谈论些往事。然后再做决定。

听着,你能直说吗?马在哪?

就在这儿,你真是不善解人意。卡西姆干试图让他平静下来,现在来解决所有事情吧!

阿曼巴依碰了碰哈森的杯子,喝干了。

白天的时候我和你说过,有一件小事妨碍着我们,他转向哈森开始说到,事情是这样的,马是我从之前工作过的农场里带来的。马曾是匹不错的马,但是两个月前他突然脚肿了,变跛了。兽医看了看也不能清楚地说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款待了兽医一顿,让他相信这匹马患了一种叫做永久性跛脚的病,这病是治不好了。总之,从他那得到了这样的结论。然后说服他把马交给治马病的巫医来看。然后把他带到一个村子里,在那用了俩月的时间这匹马被养肥了。

是一匹肥马?哈森在他提到这个养肥了马的事情后都快流出了口水。

油脂主要在马腿。卡西姆干回答说,可能还会更多些。

兴奋的哈森自己倒出了伏特加,碰了碰他的杯子,自己干了。

那,那接下来呢!他朝着阿曼巴依激动地点点头示意。

总之,在这方面一切正常。唯一的障碍是有一个早先知道这批枣红马的庄员。他是一位劳动突击手。另外,是他带我来城市里的。看到了马之后,他一路都在咒骂那个兽医,按他的话说,这个兽医什么也不懂,连马生不生病都分不出来。我想说的是,要是真能很好地宰杀这匹马,两只马腿上的油脂和肉肯定非常美味。去哪找这样的好事呢!他又固执起来:在农业中马匹都不够用的时候宰杀这样的马?!

你没能说服他!卡西姆干责怪到,你就说马腿没有治愈,兽医说的是对的。反正有文件证明!

我说是说了,但是没有全说。一些要留在以后再说。

哈森笑了,对阿曼巴依感到很满意。

你做的对,怎么能相信愚蠢的哈萨克人呢?

关于兽医的结论证明文件,我也没有提到。

卡西姆干也喜欢阿曼巴依的这种机智。

好样的!他忍不住赞叹道,你真有头脑!

那还说什么呢!哈森站起来,朝着他使眼色。要把马杀掉,默罕默德会享用的!他补充道。

卡西姆干还没有作出决定。

不会把我们视作侵吞财产吧?要知道,现在法律很严格的!

得了吧!哈森打断他,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很男人。苏维埃政权不会因为失去一匹马而变得穷困的。他从我们那拿去的牲畜还少吗?就把它宰了吧,鬼才管呢!什么也不用想!

卡西姆干和阿曼巴依沉默了一下。

那好吧,那个庄员在哪呢?看到他们犹豫不决,哈森又问到。要把他也叫来,让他也吃个饱好堵住他的嘴。除了他,没人妨碍我们了吧?

卡西姆干担心白天来这里的时候有人看见了马。阿曼巴依说到。

确实是!卡西姆干肯定道,危险总是时刻都在的。

但是哈森已经不能再等了。最终,在讲完所有的道理后,小心翼翼地卡西姆干被迫同意了杀死枣红马的决定。等到晚上的时候,那匹马在院子里毫无防备地被杀掉了。哈森的妻子和卡西姆干的妻子互相都没有瞅一眼,在男人们的周围忙乱地分解着马肉。

他们三家都很友好,全身心地吃着新鲜的肥壮的马肉,又着手做第二锅,舌头充分地解着馋,内心的想法也都暴露了出来。哈森夸张地露出胸膛宣布:

我们这些人是主宰历史的人,我们仨会留在历史上的。

但是他没等他说完,门口就响起了一阵阵马蹄声,一些陌生的声音传来。卡西姆干抓着的酒杯由于恐惧掉在了桌子上。走进来四个穿军装的人。第五个阿曼巴依认出来就是那个和他一起进城的庄员。

说明或者证明自己的清白是徒劳的。但是哈森还是试着反抗:

我们是国家干部……边疆区的工作人员……”醉意立即就从他脑袋里消失了,他们并没有听他的话。

他们被带着走出了院子。

在街道的拐角处哈森的眼神掠过远方。大阿拉木图山峰冷冷地注视着他。它是那么遥不可及……像花岗岩一样平整不受损害的雄伟壮观的阿拉木图山峰……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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